顾昭接过冷寿光递来的一个盒子,里面是刘洪之女最喜欢使用的香粉。
他此时五感敏锐,并未打开盒子,已闻到了淡淡的苏合香气。
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既然冷先生说,那个阵法乃是宫中的不传之秘……
那么如此说来,这布阵之人,必然是宫中之人了?
另外,那巨大的青铜水车,恐怕也不是普通人能建得出来的吧。”
“如果不是刘大人监守自盗的话,那么此事的幕后主使,必然是宫中之人。”
说话时,曹操的目光灼灼,紧盯着冷寿光。
到底是老曹啊,真敢说。自己只是这么想了想,他居然直接说出来了。
顾昭当然看得出曹操是在试探冷寿光,不过如果是他,必然不会使用这么直接的手段。
冷寿光仿佛完全没有听出曹操话中的试探之意,只是摇了摇头。
“若是以前,玄枢阁没有陛下手旨,无人可以入内。然如今朝廷动荡,陛下大权旁落,只怕这个规定,也是名存实亡了。”
听着冷寿光说话的时候,顾昭也在心中盘算。
就算是玄枢阁管理没有以前那么严格,那也不是人人都能随便进的。
至少从老曹的反应来看,他这个级别肯定是进不了的。
而听之前老冷那个口气,老刘头儿是珍而重之地把那个玄冥冰魄阵送到这个玄枢阁里去的。
既然如此,知道此事的人肯定不会太多。
也就是说,能知道这东西存在的,必然是经常有机会进宫,去逛玄枢阁的。
那这么看起来,人选岂不是呼之欲出了。
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能想到的,那两个老狐狸肯定也能想得到。
自己目前还是个小透明,他俩没必要瞒着自己。
既然没说,那就说明他们还没办法确定具体是谁,但范围应该已经划的差不多了,肯定是朝中的大佬。
接下来,排查嫌疑人的工作交给这帮老奸巨猾就好,自己还是低调发育,想办法找出那些失踪的女子。
三个人正在各自思索自己的心事,楚翔忽然从外面闯了进来。
“阵法毁了,我试了下,进入后面的通道没有任何危险了。不过那通道还有很长,我没再往里面去。”
冷寿光猛然站起,倒把另外三人吓了一跳。
他走到楚翔面前,深施一礼道:“多谢姑娘相助。冷某深感大德。”
楚翔被他这么郑重其事的一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冷先生不必客气。此事后续还要劳烦二位大人,再去探明那通道究竟通往何处。要是有我兄妹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二人义不容辞。”
“啊,对了。”
冷寿光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在船舱里一阵翻找,转而捧出了一个木匣。
他将身边长剑解下放入其中,递给楚翔。
“我见姑娘身边没有佩剑,此剑随我多年,只是冷某无心武道,留之无用。不如就赠与姑娘,聊表谢意,还望姑娘莫要推辞。”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木匣打开。
剑甫一出匣,便似有泠泠清泉漫过石阶。
剑鞘由湘妃竹打磨而成,总计九节,竹节间紫斑如鲛人泣珠。
传闻舜帝南巡时,娥皇女英的泪痕浸透竹身方成此纹。
七道金丝沿着天然竹节盘桓而上,每道金纹转折处都嵌着米粒大的青玉髓,恍若将北斗七星收束于方寸之间。
剑柄护手处铸成了一对阴阳鱼的样子。阳鱼上雕刻有竹纹图样,阴鱼上则是几朵祥云图案。
缠柄的雨丝锦忽明忽暗地泛着水光,每根丝绦都由竹青与赭红丝线交织编就。
随着手腕转动,绦穗时而如斑竹泣露,时而似赤霞染天。
“这……使不得。”
楚翔只看剑鞘,便知道这把剑绝非凡品,连忙推辞。
“我兄妹所为者,不过一个义字。当不起冷先生如此厚爱。”
“哎~”
曹操看了一眼顾昭,走过来道:“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冒险独自下水,探得这洛水桃花案的真相。此事对于你来说,可能不过举手之劳,但对冷先生和刘大人,那就是救命之恩。
之后不管是救刘大人的女儿,还是那些女子,都还需要借助二位的力量。这把剑在冷先生手中,不过凡铁,反而埋没了此剑。只有在姑娘和顾兄手中,才是真有用武之地。
故此,姑娘莫要推辞。他日以此剑斩贼人,救苍生,行侠天下。也就对得起冷先生今日赠剑之情了。”
这几句话说得合情合理,又慷慨激昂,顾昭也是心中赞叹。
他私心当然是希望楚翔留下宝剑,自己开口劝说不是不行,但终究有贪财之嫌。
曹操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主动开口。这样一来,不但送了顾昭一个人情,还缓解了老冷被拒的尴尬。
更重要的是,剑明明是老冷拿出来的,老曹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这人情却大半算在了他的身上,真不愧是三国第一奸雄。
不过随便他怎么舌灿莲花,这宝剑总归是送给楚翔的,这波血赚。
果不其然,曹操这几句话让冷寿光和楚翔都大为舒畅。
楚翔也不再推辞,当即从冷寿光手中接过宝剑。
随着一声清脆的机簧之声,楚翔拔剑出鞘。
剑刃刚离鞘三寸,舱内小几上的灯火便无风自动。
百炼钢纹间迸发的青光与灯火中升腾的烟气纠缠,在船舱梁柱投下一道道幻影。
楚翔纤指轻叩剑格处的竹纹,那镌刻的祥云竟似随着江风流动起来。
随着剑身抽出,响起的不是金铁交鸣的铿锵,倒似山中深涧里,终年不歇的流水叩击青石的天然律动。
光影摇曳间,众人恍惚望见千年古柏的虬枝在月下婆娑。
剑锋彻底出鞘的刹那,众人忽然听到了潇潇雨声。
楚翔一个旋身,脚踏禹步九宫,手中寒芒化作青城夜雨。
观剑者但觉额前微凉,分明舱顶完好,却有细密雨丝穿梁而下。
随着她剑势变幻,舱中忽起江水奔腾之声。
雕花木窗之外,水浪奔涌,恍惚之间,似有一条水龙,在惊涛骇浪间翻腾隐现。
随着一声轻响,楚翔还剑归鞘。
剑收时满舱水雾凝而不散。待得众人回神,方才发现各自衣襟尽湿,舱内却寻不见半处水渍。
良久,冷寿光叹息道:“只凭这一场剑舞,此剑便应是姑娘所有。便请姑娘为此剑赐名吧。”
楚翔躬身一礼。
“多谢冷先生厚爱,这剑,就叫寒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