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香楼掌柜何顺刚走，江宁城最大的书店墨宝斋，东家贺晨阳诚意满满的亲自到访，邀请李凤兮写几幅字，挂在斋里售卖。
说卖一幅就给李凤兮分五十贯。
李凤兮一听心都在滴血。
五十贯啊！
没想到自己也能有一字千金的一天。
可惜……
也不多说，直接用行动告诉贺晨阳，含泪写了两个字给他看。
贺晨阳也是无语了。
词再好，名气再大，可这和蒙童一样水平的鬼画桃符，谁会相信它是江宁明月写出来的，就算相信，又有那个冤大头会买？
遗憾离去。
一上午的时间，前来拜访、邀请李凤兮的人络绎不绝。
富贾、乡绅，还有几位没去参加文会，但确实颇有才华的儒士，连江宁赵知县派了人来，邀请李凤兮去参加晚宴。
李凤兮忍痛婉拒。
终于明白林咸德昨夜的担忧了。
确实，如果自己定力稍差，大概就去夜夜笙歌了。
可惜去不得。
吃了午饭后索性闭门谢客。
哪知等了一下午，也不见林咸德归来，眼看时候不早，距离驿馆又还有点路程，犹豫中，林雅姿已经抱来一轴画卷。
“李思训的《金秋雾枫》，反正祖翁也不擅丹青，就是喜欢收藏而已。”
李凤兮假吧意思，“这不好吧？”
林雅姿捋了捋鬓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呀。”
李凤兮眼睛亮了。
一家人？
贴心大姐姐这是话里有话啊。
莫非是自己的才华征服了她？
笑纳了《金秋雾枫》。
让白雀抱着，两主仆出了平康坊，直奔江宁府的驿馆，不出所料，被范仲淹邀请的人并不多，仅有三人。
知府张方平，府衙主簿周亦平。
还有一人……林咸德！
李凤兮顿时觉得有点尴尬，不敢看他，硬着头皮把伴手礼送给范仲淹，当说出《金秋雾枫》的名字时，林咸德的眼角跳个不停。
捂着心窝子大喘气。
范仲淹有些吃惊，“前朝昭公李将军的《金秋雾枫》？”
李思训官至右武卫大将军，谥号“昭”。
又道：“如此贵重礼品，某不敢受之。”
张方平在一旁呵呵笑道：“李思训的画作确实好，但此画并不是《江帆楼阁图》那等神作，范相公若是觉得受之有愧，还礼李家小郎君便是。”
李思训虽然不如吴道子、阎立本，但也是数一数二的丹青圣手。
其书画称一时之绝。
擅画山水、楼阁、花木及走兽等，世称“李将军山水”，其山水树石，师法隋代展子虔，并加以发展，自称风格，其画作金碧辉映，意境奇伟，时人有“国朝山水第一”之评。
最为精妙的画作是《江帆楼阁图》。
范仲淹一听言之有理，便笑纳了。
一旁的林咸德牙帮子都差点咬烂。
入席。
今日晚宴是从敬楼请的厨子过来烹制——范仲淹可不穷。
只不过他经常帮助穷困士子和朋友，自身又俭朴，而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又给人错觉，世人以为说出这样话的人，必定是清贫官员。
实际上范仲淹有钱的很，他最高官至参知政事、枢密院副使，每月仅是俸禄就有300贯，朝廷还有各种补贴。
一年轻轻松松五千贯。
今日宴请，范仲淹难得的奢侈了一回。
觥筹交错。
席间，张方平和范仲淹询问了李凤兮随父去应天府后的一些情况，李凤兮知无不言，只是说到近期和晚娘刁晴璎争夺家产的时候，有所隐瞒。
家丑不可外扬。
酒过三巡。
范仲淹不胜酒意，微醺，看了一眼张方平和林咸德。
张方平咳嗽一声，对李凤兮道：“李家小郎君，如今你名扬秦淮，府衙原本打算特许你进入府学，不过此事顾虑颇多。”
李凤兮有点意外，沉思片刻，“感谢府尊厚爱，只是晚生愚钝，虽能写词，但其实基础很差，还不足以跟上府学的教学。”
自己除了当文抄公，其他方面，和蒙童差不了多少。
去府学，就像差生进了火箭班。
很可能死得梆硬。
林咸德点点头，很欣慰李凤兮的自知之明，道：“确实如此，你现在进入府学，连拔苗助长都算不上，只会适得其反，何况以你两首词作之才，某这个府学教授知道你底细，可以授之无愧，但其他博士肯定不敢教你。”
李凤兮道：“有世叔教导，足矣。”
林咸德浅抿了一口酒，“你的几首词都是灵犀突来之作，但文章一事，如千里步行，需要更为夯实的基础，某在府学实在分身乏术，还是应该择一良师为善。”
良师？
李凤兮脑海里闪过江宁府有名气的儒士，也没什么良师啊，最终颇为无奈的道：“世叔该不会让我去茅山书院罢？”
侯德宽更没脸面当自己的先生。
林咸德吹胡子，朽木不可雕也！
提醒道：“良师近在眼前！”
李凤兮立即看向张方平，“府尊愿意收晚生为门生？”
张方平哈哈一笑，“小郎君想多了，就你那两首词，某也不敢收，会被人世人嘲讽沽名钓誉之举，就算某脸皮厚，可府衙事务繁忙，实在有心无力。”
眼神示意，隔壁那位啊。
李凤兮已名扬秦淮，两首词注定惊艳大宋文坛，若是今后成才，自然美事一桩，若是拜师之后泯然众矣，这骂名不是谁都敢背的。
如今天下还有资格收他为学生的大儒，只有两位了。
一位在应天府，大宋文坛盟主欧阳修。
一位近在眼前，范仲淹。
这也是今日范仲淹提出此事时，林咸德欣然同意的原因。
都怕耽误了李凤兮。
李凤兮震惊莫名，“范相公？”
想过出名之后，会有人主动收自己为门生，比如张方平、俞清之流，甚至可能是柳永、周敦颐，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范仲淹。
瞬间后知后觉。
难怪，按说以范仲淹的地位和品行，一般不会收礼，但自己送上《金秋雾枫》这样的贵重礼物时，他只推辞一下便笑纳了。
他以之为拜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