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台残垣在暮春细雨中泛着铁锈般的暗红,曹爽的马蹄踏碎半埋土中的瓦当,那上面“建安“年号的刻痕让他想起官渡之战的烽烟。随行工部官员的窃窃私语突然停滞——大将军的亲卫正用铁锹撬开祭坛基座,青石裂缝中渗出浑浊的水渍。
“此处地下七尺有暗河,正是建造水力工坊的绝佳位置。“曹爽的剑鞘重重敲击在龟裂的汉白玉台阶上,惊飞栖息在断柱间的乌鸦。工部侍郎辛毗的笏板“当啷“落地,这位三朝老臣颤抖着指向蟠龙纹祭鼎:“此乃文皇帝亲设的社稷坛,大将军岂可...“
寒光闪过,曹爽的环首刀已劈入鼎耳。青铜碎屑纷飞中,一卷泛黄绢帛从鼎腹滚出,在泥水中缓缓展开。辛毗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永平三年司隶校尉的密奏,记载着司马防任洛阳令时篡改田籍、侵吞官田三千顷的罪证。
“辛侍郎可知此物价值?“曹爽用刀尖挑起绢帛,泥水滴落在辛毗的紫绶金印上,“若呈送御史台,足够让司马家灭三族。“他突然俯身贴近老臣耳畔:“但本将更想知道,当年你与陈群共修《九品官人法》时,为何独删去寒门入仕条款?“
惊雷炸响,雨幕倾泻而下。曹爽翻身上马时,瞥见远处松林间有黑影闪动。那是司马懿圈养的“夜枭“死士,他们腰间的青铜符牌在电光中泛起幽绿——和他前世饮下鸩酒时,狱卒佩戴的令牌一模一样。
太医院药炉蒸腾的雾气里,曹爽盯着银针上的黑紫色斑痕。桓范枯槁的面容在琉璃灯下泛着死气,这位大司农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算筹漆屑。两个时辰前,他在尚书台值房饮下半盏羊羹后突然呕血,若非暗卫及时喂服甘草绿豆汤,此刻早已魂归九泉。
“毒源查清了。“李胜捧来漆盒,盒中残羹泛着诡异的翠色,“钩吻混入昆仑紫瓜,遇热则毒性倍增。“曹爽的指尖抚过漆盒边缘的莲花纹——这是专供太傅府的御用食器。
窗外梆子敲过三更,暗卫突然破窗而入:“邺城急报!司马昭失踪前曾密会鲜卑使臣。“曹爽猛然掀开《九州堪舆图》,朱砂笔在河内郡重重画圈。那里有司马家经营二十年的丹砂矿洞,而丹砂正是炼制火药的关键材料。
暴雨如注的官道上,夏侯霸率领的虎豹骑正冲破雨幕。他们马鞍旁悬挂的新式箭壶里,三十支三棱破甲箭随着颠簸叮咚作响。领头的斥候突然勒马,火把照亮路边歪斜的界碑——“河内“二字被利刃刮去半边,石缝中卡着半片带青狼刺青的人皮。
“匈奴左贤王的部众。“夏侯霸用刀尖挑起人皮,狼眼处的靛蓝染料还未褪色,“传令!分三队包抄丹霞谷,遇抵抗者...“他抹去脸上雨水,吐出的话比铁还冷:“格杀勿论。“
景福殿的蟠龙藻井在晨曦中投下阴影,曹爽的朝靴踏过御道时,刻意碾碎了一片琉璃瓦。那碎裂声让后排的年轻御史浑身一颤,手中奏章散落满地——最上方那卷正是弹劾大将军“毁坏社稷“的万言书。
“臣请改制军户,设讲武堂以育英才。“曹爽的声音在穹顶下激起回响,他展开的《军制革新疏》足有三丈长,密密麻麻的朱批像战场上蜿蜒的血河。郭太后的护甲划过“寒门科举“条款时,玳瑁与绢帛摩擦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响。
司马懿的鸠杖突然顿地,声如丧钟:“太祖设中正九品,乃为天下计!大将军欲以匠人之术乱我朝纲乎?“老迈身躯爆发的威压让殿中烛火齐暗,曹爽却在这时击掌三声。
四名甲士抬进的铁箱轰然开启,改良猛火油柜喷出的火龙瞬间吞噬铜鹤。金汁流淌过御阶时,曹爽拾起块冷却的铜锭——背面阴刻的“司马“二字让满朝哗然。“太傅可知此物熔自武库失窃的兵戈?“他的质问如利剑出鞘。
八百里加急就在此刻冲破宫门。浑身浴血的信使跪呈荆州急报:“东吴艨艟斗舰突破江陵,其形制...“喘息声突然中断,那人后背赫然插着半截吴军特有的三棱箭。曹爽的剑柄撞碎玉阶,他看见司马懿袖中滑落的青瓷药瓶——和桓范所中之毒容器完全相同。
邙山铁坊的夜空被炉火染成赤红,曹爽站在齿轮轰鸣的水力锻机前,飞溅的铁花在他玄甲上烫出点点白痕。公输墨正指挥工匠调试水排,这个墨家传人的独臂袖管在热风中猎猎作响——那是五年前为保护《墨攻遗册》被司马家死士所伤。
“主公,成了!“老匠人王浑突然高呼。锻台上缓缓升起的陌刀泛着雪花纹,刃口在火光中映出曹爽冷峻的眉眼。他反手挥刀劈向测试铁甲,金石相击的爆鸣里,三层札甲如败絮般裂开。
暗卫的鸽信在此时抵达。夏侯玄的密报仅八字:“辽东有变,速决。“曹爽将信笺投入熔炉,看着火舌吞噬“公孙渊“三字。他想起前世这个时间点,司马懿正是在平定公孙渊后彻底掌控河北。
“启动'天工'计划。“曹爽的声音让所有工匠跪地听令。地窖深处,三十架改良霹雳车正在组装,齿轮传动结构取代了人力绞盘。而在最隐蔽的隔间里,陶罐盛放的黑火药已掺入铁蒺藜——这是为司马懿准备的“见面礼“。
子时的更鼓传来时,洛阳城南突然火光冲天。曹爽策马立于城墙,看着太学藏书阁在烈焰中崩塌。那些反对新政的儒生哭嚎着抢救竹简,却不知火场中早有暗卫替换了关键典籍——《孟子》的“民贵君轻“篇已被悄然篡改为“革故鼎新“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