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前卫斯看过很多影像。
自小接受的各种教育,让他在这方面的阈值其实很高。
高也就代表着他有时候其实是会麻木的。
他抨击着渣滓,但大多时候,他会在抨击前,仍抱有好奇的去看一眼。
就像他刚才凑上去看的那一眼一样。
他其实潜意识里是好奇,
当然,这份好奇远没有达到想去尝试的地步。
这种好奇,只是他在心里布好了防线,在有预备的情况下,去观测一个敌对的事实。
可,
仅仅一眼,
他破防了。
他所布置的全部心理防线,都在那个小女孩上被彻底击溃了。
其实牙齿烂完、腿部萎缩、身体僵缓,这些一切反应在他们身上的惨状。
他都能承受,并且以为警示。
但那个小女孩,她不该出现在那里!
而她的出现,沉沦,
所给卫斯带来的冲击,
是难以用任何言语去表的。
他浑身都战栗起来。
而在这时,他所看向的地方,还随着烟气飘来了低语声:
“把小家伙抱过来吧……
“把小家伙抱进来,他就不哭闹了,就像我家这个。”
“再让我……嘶……呼,再让我……嘶……我等会就去抱。”
呵呵——,卫斯在这一刻失语了。
都说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会笑。
可卫斯在这一刻笑不出来。
他只是扬起了头,张开了嘴,面无表情的任那两个音节在嘴中呼出。
他表情凝滞,心却快炸了。
理智与冲动疯狂交锋,
他仿佛就处在失控的边缘。
但他还在控制,不知为何的在控制,就像他不知为何的在愤怒一样。
又或许,他知道,但他假装不知道。
却在这时,忽的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浑身一震,扭了过去,那是马修。
是已经把手中面包给放在地上了的马修,马修拍了拍他的肩,没什么表情道:
“卫斯,把面包给我吧。
“另外,如果你想做什么的话,就去做吧!
“这里,是棚户区。
“暴力,是这里唯一的秩序。
“而它现在,就站在我们这里。”
一瞬间,卫斯瞳孔放大了,他不再仰着头,他把鼻子深深地埋在了胳膊衣服里。
他深深吸着气……
他扭着头看了眼身旁的科波利。
那个爱尔兰壮汉朝他露齿一笑。
他再扭着头看向其它帮众,
帮众们也都对他笑了笑。
于是当卫斯发现他的理智与冲动不再交锋,他的理智与冲动合在了一起后。
他忽然被自己气笑了。
他的自我控制,好像从头到脚,
都好像小丑啊!
他终于发现,他与这个时代的其它人究竟差在哪里了。
他在高谈阔论这个时代其它人的时代局限性时,也从来局限于他自己的时代。
所以在他给马修写信,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高高在上的在评判着一切。
就像他穿越前于课本、网络上了解、抨击,然后睥睨一切时,
他却从来没发现,
他把一切都建立在了嘴上、笔上。
他,只是空谈暴力;
而他们,日常用着!
所以,
在看到不堪时,
他浑身战栗,他理智与冲突交锋。
他因穿越前,越长大越隐藏暴力的世事圆滑,以所谓文明的外衣束缚着自己。
而他们呢?
就不提帮众,
单是他以为在爱情上懦弱,在面包店忍辱,在自省着他们卫报没有能力也不敢的这个所谓时代代表的代表文人——
他起了一丝轻视之心的文人绅士马修。
却在面对不堪时,
直言暴力就是唯一秩序。
直言你可以按照你的所想去建立秩序。
呵——
他这才醒悟过来。
穿越后,他自以为适应了这里,自以为熟透了规则。
却忘了,大英的表皮之下,从来是根子上的野蛮啊。
也忘记了,一个真正的英国人,可以随意选择穿上或脱下那层所谓文明的外衣!
他已经习惯了穿上的感觉。
现在,该尝试着脱下了。
他吸好了气,屏住了呼吸,把面包交在了马修手中。
他大步坚定的跑过去,把那小女孩揽在怀中,把那婴儿抱在怀里。
他甚至一刻都不愿为那么些烂人所耽误,而只想尽快把这些真正无辜的孩子给送到沾不到烟气的空地。
几步后,他到了,他把小女孩和婴儿放在了一边。
他看到小女孩在脱离了烟后,挣扎着要往方才的地方爬去。
他看着那扭曲在一起的人形生物中,有的看着他的动作仰躺着在笑。
却也有的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朝这里奔来。
他忽的想笑,
也忽的不想去揣测那挣扎着奔来的,和这两个婴幼到底是什么关系。
因为他不想把‘爱子心切’这个词用在一群畜生身上。
那会侮辱了他曾对这个词汇的感动与慰藉。
他只是深深又吸了一口气,
然后迎着那踉跄着的人形生物,一拳打了过去。
第一拳,他打歪了,没怎么使上劲力。
但不要紧,
人形生物是迟缓的,他可以补上第二拳。
这一次,他开始掌握怎么去运用拳头了。
下一个,他开始用腿,用踢。
他听到了远处的笑声,那是科波利及其它帮众的嘲笑声。
他们在笑这么一个大个子竟然不会打架,竟然打的这么糙拧。
不过卫斯不在意,
一个文明世界的人初拾起自己的野蛮,总是生涩与凝滞的。
但随着挥拳踢腿,凝涩他的锈斑开始褪去,软弱他的肌肉开始强劲。
他把奔来的人形生物全部打倒,
他跑到人型生物中间,他一脚踏死那只晕晕乎乎的瘦鼠。
然后对着那正中点燃的东西,
高高地抬起了腿脚。
他把那东西踩进灰里,踩进泥里,踩进土里。
而那些周遭阻拦的。
笑的哭的,他给了它面门一脚;爬的,他给了他们腿上一踢;挥拳抵抗的,他狠狠地照着他们胳膊踩了下去。
无所谓对错了,
无所谓了。
他只是想宣泄,只是想暴力。
天边的夕阳都散完了,伦敦的白日也彻底消尽。
光暗已于此刻逆转,
黑暗,开始笼罩大地。
如果说他真的错了,
那就错吧!
他认,但不改!
他只是坚定地步入了,
暗夜的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