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上帝,卫斯先生竟然能有一个这么棒的点子,真是令人惊异。
“但,就是上帝在了解卫斯先生的创业经历后,都会如我一般说不吧!”
卧室中,乔抱着膀子,毫不犹豫的对卫斯的计划说了不。
说着,乔还不忘嘲笑道:
“三年前,卫斯先生带着他表兄乔趁着木制纺织机低价,兴致勃勃地扎进了纺织业,开了纺织厂。
“然后呢,只是半年,他表兄摸熟了纺织机,甚至和制纺织机厂的老板都混熟了。
“卫斯先生却悲哀的发现,木制纺织机的降价是它如今只能进入家庭作坊,因为它在纺织业工厂中已经惨遭淘汰。
“现在的工厂里已经开始改用蒸汽动力纺织机了。
“于是卫斯先生托他表兄又将木制纺织机给卖了,瞅准了技术变革的时机,大批的押注动力纺织机。
“然后呢?曼彻斯特的动力纺织厂一度开到了99家,面对巨量的竞争,
“伦敦残存的纺织厂为了巩固现有份额,统一抬高了进口原材料的价格,并打下了织布的卖价,将利润进一步削薄。
“当然,在此基础上卫斯先生其实还是能有赚头的,只要卫斯先生能打开国外的销路,并且在工厂中进一步的压缩工人成本……
“但我们的卫斯先生,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忍受不了对童工的摧残,在别的纺织厂都用童工以及女工代替男工时,他否决了对童工的使用。
“不仅如此,他还奢侈的让工人们每天只工作12小时,还听从了《贫民卫报》的鼓动,给工人们设定了周日公休日。
“于是,国内的市场基本竞争不过了,当然,还有国外嘛!我大英殖民地遍布全球。
“然后,在终于打开了国外渠道,准备将压上身家生产出的织布运往国外贩卖时,货物莫名其妙的被海关查办了。
“全没了!
“后来他发现,他打开的国外渠道,从头到尾都是别人为他设的局。
“但是,他无能为力了,他已经没钱了。
“他只能缩在白教堂区,靠抵押房产借贷和最后剩的织布,又开倒了一家纺织店,开倒了一家文具店,最后,只剩一家烟草店,供他半死不活的混日子了。”
乔说着说着声音也软了下来,他不再双手抱臂了,他走近前来,拍了拍卫斯的肩膀,诚挚道:
“卫斯,你不适合做资本家,真的,你的心太软了!”
卫斯坐在床边,听着乔的叙述,他也有些头大。
是的,一个房东能混到和房客一起购买叫醒服务,混到给别人一个黑面包都会被小孩觉得给他增负了,也只能是……
他去创业,且还失败了。
前身,只用了三年,就把坐拥七家店铺,三栋房产的家,给败到现在只剩一栋房,一家店铺。
而更惨的是,他每月的房租收入,刚刚够他欠下债务的每月利息!
要不是债主搞不定他这栋房里的一个租客,且多少与前身的亡父有些交情。
前身现在连当房东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说,乔不信任他的理由,太踏马充足了!
换了卫斯,他都不信前身。
但该劝还是要劝的,卫斯张嘴铺垫道:
“乔,人总是会变的,有了失败了的经历,我如今已经能够排除掉前路的一些坑洼,而离成功更近一些了。”
乔又把双臂抱了起来:“你一年前开文具店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乔,其实你和我根本就没有更多选择不是嘛?
“我如今这幅光景,已经几乎一无所有了,不再折腾折腾,就凭那半死不活的烟草店,这辈子都还不上前些年欠下的债务。
“而你这边,厂里都跟我当年一样每天只让你们干12小时,还给你们公休日了,它能逃得了倒闭的命运?还不是将重蹈我们那纺织厂的覆辙。”
乔不为所动:“谁说你一无所有了,你还有欠埃比先生的债!”
卫斯听着,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心还是很大的。
最主要是乔这话的攻击力,可比他前世面临的大客户低多了,他朝乔比了个大拇指,继续道:
“这一次我准备小规模试业,不新租赁工作场所,而是直接在一楼的空房间开工。
“算起来的话,实际的试错成本只有【原材料费用】和【工人工资】。
“而在此基础上,我打算更进一步的缩减开支,
“在原材料上,直接使用堆放在烟草店仓库的,上上次开纺织店留下的织布,如此,只剩下从乔你现任老板哪里的木棍材料费用。
“而在人工上,我打算找四楼的《贫民卫报》小编马修,让他帮忙介绍白教堂区因工伤而腿部有残障的工人。
“他们经常帮工人们发声,能找来大量这样的腿伤工人。
“这些腿伤工人的工资会比正常的女工还要低一些,但我给他们的,仍是他们难得的工作机会。”
卫斯一本正经的说着,就像前世无数次给人讲解PPT一样。
在后世的公司中,就是一条狗进来了都要写一份PPT。
每日、每……周、月、年一份,无尽的汇报早就把他这项能力锻炼出来了。
“法克!”乔怒骂了一声。
他听进去了。
而且不仅听进去了,他还有些后悔听进去了。
他抬起手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双颊,边拍打边道:
“我真是见了魔鬼了,都开始不清醒了,甚至开始考虑你卫斯的商业计划是否可行了。
“哦,上帝,让我清醒清醒些吧!”
“乔……”卫斯见事情有了转机,再度张口。
“该死的,先闭嘴。”乔却直接打断了卫斯的话,
“不要像魔鬼一般在我耳边来回低语,让我静一静,让我……
“哦……对了,工人的每周工作时间计划呢?”乔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肃问道。
卫斯深呼了一口气,他知道成败就此一举了。
但麻烦的是,他其实并不知道,既有工人身份,又曾有半个老板身份的乔,他的屁股究竟坐在那一端上?
是实际上的精神资本家,很支持资本家对工人超长工作时间的压榨?
还是全方位的工人,并不支持这般的压榨?
卫斯不太清楚,因此,他只能赌了。
他基于利害、良知,开口道:“每天工作十二小时,无休。”
乔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满是讥讽道:
“在别家工厂都强制工人每天工作14-16小时的时候,你选择12小时?
“不过还好,到底是进步了,没再给他们都安排个每周一天的公休日。
“还真是既要,又要啊!”
唉——
卫斯叹了一句,也只是一句。
他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只是觉得这个时代的资本家,都该被挂路灯了。
穿越前生活在21世纪的他,连996都觉得身心收到了损伤,这边997却遭人吐槽,觉得他太心软了。
是真踏马地魔幻啊!
“既然你不愿的话……就算了,我再想想其它办法。”卫斯对付了乔一句。
“呵……你个表子养的能有什么办法。”乔嗤笑着,扭头就走,只不过即将迈出门的时候,他顿步开口道:
“再说了,谁告诉你我不愿意了。
“只不过是骗我们厂长的事儿,别想了,那个该死的小老头可没我这么好说话,不好骗的。
“木棍的订金我直接先给你垫付了,尾款也给你尽量往后拖。
“且如果招工不超过五个人的话,两周的薪水我也先行给你垫付了。
“只是卫斯你给我记好了,这一次再失败,我进工厂全年无休攒下的钱,可就全没了!”
砰——
门,被重重关上。
卫斯看着门前消失的身影,愣了一会儿。
这才意识到,他方才其实赌对了。
他乔,
终究是个工人。
且心底深处,如所有当今的工人一般,渴望改变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