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天气回暖,南方的雨基本停了,天气逐渐转暖,逐渐变得湿热起来。
天气一变,军营里逐渐有人发热病倒。
赵立宽下令单独在西岸设置营地安置军营,并每天检查营地卫生。
接下来十来天内,接连有六艘沿庆水上游下来的船被河边军营拦截。
将士们在狭窄处拉起铁索,拦截过往船只。
审问后才知道这是上游一些村镇送往梅州的物资,他们还不知道庆水已被封锁的消息。
押送叛军军官全被拿下,普通船夫百每人给他们一袋粮食,让他们自己回去。这六船补给成他们的。
那天探路回来后,赵立宽在地图上记录密道的位置,并令随行亲兵保密不要外传。
三月初一,赵立宽召集军中都头及以上军官开会,监军使也在,制定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为策应东路大军,他们将对叛军营寨发起进攻。
并布置了进攻任务,禁军和归化军,以一营骑兵一营步兵混合编组,每营步兵五百人,每营骑兵二百人,共分为八组,每天轮番进攻。
当着监军使的面做好安排后,司马芳告辞,回后方鸡鸣关大营去了。
经历此前的血战他也算明白自己不是打仗的料,不敢再往最前线钻。
他如此安排也不是要真的死攻梅州,他手下这点兵力也不敢去弄险,而是让所有部队轮番上,适应战场环境。
在庆水边上,大规模兵力也无法展开,正好练练手。
第二天,伴随苍凉号角响彻河谷,周军在大营外列阵,步骑列阵,旗帜林立,另有八驾床子弩和四台用骡子拉着的砲车。
沿河边大道,尾巴上绑着野鸡尾羽,马儿带了铜铃的斥候在前,着甲的刀盾兵列阵跟随,随后则是着甲的长枪兵,大量弓弩手。
再之后才是拉着床子弩,砲车,箭矢等的辎重部队。
赵立宽也发现禁军的配置与他们北方边军不同。
边军几乎人人配弓弩。
着重甲的刀盾兵、长枪兵占步兵四成左右,其中长枪兵是最多的,也是训练最为重视的,余下六成则全是弓弩手。
禁军则是刀盾兵、长枪兵占据三成左右,七成弓弩手,而且他们的刀盾兵,长枪兵都不配弓弩。
观察下来主要因他们的铁制扎甲太好也太重,他曾亲自试过,全副武装足七八十斤,确实带不上别的东西了。
庞大队伍沿着河谷前进,大约半个时辰到达了预定战场,叛军的第一个营寨,建在河边道路最狭窄处。
河滩上设置大量拒马,外围是一圈高过人腰的石墙,往里是高高的木制栅栏,再里面用石头修建起堵住河边道路的两丈左右长城墙,唯一能通过的通道就是一道石门。
墙头上,栅栏后到处都是严阵以待的叛军士兵,密密麻麻有数百,应该早探知他们的行踪。
周军停在寨前二百步左右,各军开始列阵,弓弩手在后分为数个方阵,刀盾兵在前,盾车也被推到前面。
工兵在后方垒起土坡,将床弩,砲车等重型器械固定好,同时保证视野高于前面的士兵。
列阵完毕后第一都都头先出列,对着对面叛军营寨开弓射箭。
他以此测量距离,随后向后方报告两军距离,赵立宽得到信息后下令全军前进五十步,后方令旗挥舞,所有人以列好的阵型缓缓靠近。
他骑在马背上见部队前进到差不多位置,立即下来床弩、砲车发射掩护。
身边马背上的拨法官挥舞令旗。
接连几声咔咔作响,手臂大粗细的床弩弩矢抛向叛军军寨。
啪一声砸在石墙上木屑飞溅,叛军那边惊呼不断,又接二连三弩矢砸了过去,墙头人影纷乱,很快都躲到女墙背后去了。
木屑石灰接连在城头炸开,外围栅栏被射中左右咯吱摇摆,也拦住数根巨大弩箭。
紧随其后,伴随将士们三声齐呼,数块几十斤巨石从头顶高高飞跃,直向着对面叛军营寨砸去。
石块看着恐怖,准头却很差。
一块落到城墙前二十多步的拒马堆里泥土飞溅,一块落在城墙后方,一块砸在木栅栏上木屑到处飞溅,咔嚓一声折断一根木桩,但总体结构依旧没有受损。
最后一块砸在外围人腰高的羊马墙上,顿时轰隆声里尘土沙石飞射砸出个豁口来,有个倒霉的叛军刚好蹲在被砸开的羊马墙后躲避,一下子血雾飞溅,连叫喊都来不及。
重型器械攻击后准备时间相当长,而且杀伤效果远没他想的那么好,也没他曾经在影视作品里看到过的那么好。
八台床弩,四台砲车一轮齐射,只造成一人伤亡,还要靠敌人倒霉。
不过他的目的不在杀伤,而是制造混乱。
叛军被这一波攻击吓着,顿时乱了阵脚,到处找掩体,纷纷躲在墙后来不及反击。
周军地面部队乘机靠近到百步左右,随后一声哨响,弓弩手张弓搭箭。
咚!咚!
两声短鼓,各阵前令旗一挥,顿时响弦声混成一片,嗡的一声,箭簇破风如雨点般噼里啪啦抛向叛军营寨。
咚——
随后长鼓一声,各阵弓弩手抓紧装填。
数吸之后又两声短鼓,一下令旗,蝗虫般的箭矢再次破空抛射向对面。
一阵混乱后来不及反击的叛军被完全压制只能躲在女墙和羊马墙后基本无法反击,他亲眼看到有五六人中箭倒地。
见此情形,赵立宽令床弩砲车不要发射,派出刀盾兵和辅兵上前清理营寨前方拒马。
前方三声短鼓,令旗挥舞,弓弩手改齐射为自由掩护射击。
刀盾兵以大排盾连成一排掩护,后面的辅兵部分手持伐木斧跟在盾牌后上前,还有一些由刀盾手保护赶着骡子跟在后面。
他们顶着叛军的零星反击,将营寨前横七竖八的拒马拖开。
前面的辅兵把抓钩套在拒马上,后面的赶骡子往两边走,很快就拖出一条能够军队通过的路。
有些埋得深了,骡子拖不动的,只能辅兵冒着敌人箭矢用伐木斧砍断再拖走。
推进七八米后,已经有五名辅兵中箭,被刀盾兵掩护着送到后方,再护送新的辅兵顶上。
后方将士不断喊杀助威,箭矢压制对面,城头和羊马墙后叛军也不断用弓弩反击阻止周军前锋靠近。
双方都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松懈,周军也好,叛军也好,稍有差池自己这边的人就要受伤乃至有生命危险。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周军刀盾兵和辅兵艰难清理大量拒马推进十几步距离,距离叛军外围羊马墙也只有十几步。
随着距离靠近,叛军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弓弩威力精度大大增强,视野、弹道也不再受限,压力瞬间上来。
几个刀盾兵盾牌被射成蜂窝,很快有人受伤倒地哀嚎,好在旁边的战友赶快填补他的空缺,保护后方辅兵。
等送下来后赵立宽去查看,发现他手部中间鲜血淋漓,箭矢穿透三分之一伤到了他,距离太近,威力顶不住了。
赵立宽立即下令把盾车沿开辟出来的道路推上去。
等沉重的盾车在将士们奋力齐声中推到最前沿时候,半个时辰过去,所有人躲在盾车后面顶住了叛军的箭矢,又继续往前推进五六步。
很快又推不动了,他们遇到了鹿砦。
鹿砦是用大量荆棘、树枝、树干等堆起来的高墙。
这东西看似不起眼在战场上却十分麻烦,枝叶荆棘树干会相互勾连,一搬就是一大坨,就算骡子马匹也拉不动。
另外他能阻止各类车辆通过,盾车、楼车、攻城车等器械,马匹和人都会被阻拦,人要翻过去也很狼狈,还很容易陷入其中,会处于毫不设防的状态。
特别是甲胄太重的精锐士兵,踩上去就跟踩进沼泽一样肯定陷进去,刀盾兵也不可能一面举盾一面过去。
赵立宽早想过这种可能,因为鹿砦也是他扎营必设的防御工事。
立即让后方士兵取出十几个陶罐上前,准备放火烧鹿砦,这里他随便烧,也不用牢底坐穿。
陶罐里装的是鱼油和松脂混合物,是军中常备的战略物资。
两刻钟后,前线士兵传来欢呼,阵前火光大作,浓烟滚滚,双方视线受阻,只有零星弓弩射击,将士们难得喘息休息的机会。
最前沿士兵更是一屁股坐在盾车后休息起来,在那个位置不只是生理上的劳累,还有心理上的巨大压力。
赵立宽乘机让辅兵提着水桶上去给他们送水。随后骑在霜眉上往前走了一段,紧紧盯着前线,他心里也在期待。
一个时辰后,太阳开始西斜,浓烟散去,火苗熄灭。
看清前面鹿砦的情况后,悬着的心顿时死了。
对面敌人也不是毫无经验之辈,他们肯定在鹿砦中浇水泼湿泥了,一场火大火烧了表面那些草叶树叶,烧出一条黑漆漆的隔离带,可荆棘、树木枝干等依旧完好,盾车肯定退不过去。
“将军继续进攻吗?”传令亲兵问。
赵立宽摇头:“今天就到这吧,鸣金收兵。”
当当当的鸣金声响彻河畔,前军开始撤退,后军继续用弓弩掩护,他继续下令床弩、砲车齐射,掩护深入的士兵退回来。
打了一天大伙都累了。
退回到大营后,大伙都放松下来。此时已夕阳西下,大营畔的庆水被染成血红颜色,火头军准备好热腾腾的食物,今天所有参战两营部队都有肉吃。
一整天打下来,有一人受伤不治阵亡,另有十五人受伤。
......
接下来几天,部队每天轮换,都是差不多的攻势。
赵立宽每次亲自指挥,并不断向后方报告。
同时从泸州出发,由转运使司马忠统一调度的民夫源源不断为他们送来粮草,箭矢,胶水,皮革、牛筋,铁等补给。
胶水、皮革、铁、牛筋等用于修复铠甲,弓弩损耗。
正是这些充足补给,才让他有信心和叛军打下去。
到三月六日,他们连续进攻五天后第一个营寨叛军选择连夜跑路。
外围防御工事被清理得差不多,壕沟也被填平,人员伤亡很大,城墙也被砲车砸塌一段,叛军选择撤退也是明智之举。
就用这种靠着物资消耗硬打、慢慢磨,锻炼士兵的办法,到三月十六日,他们又攻下第二座叛军营寨。
这次白天攻入营中,俘虏一百二十多人,杀敌五十余人,多数叛军逃跑。
三月十六,他把接连攻陷两座叛军营寨的战报往回送没多久,监军使司马芳亲自来前线找他。
带来洛阳传过来的圣旨,朝廷因鸡鸣关破敌之功,擒获农怀林之功等,累功加封他为四品左武卫大将军!
听到这个消息全军振奋。
而他既高兴又懵逼,一度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虽然他立功不假,可这升职也太快了吧!
上次就破格从指挥直接到团练使。
这次更是一下子把他从从五品团练使直跳四级提拔到正四品左卫大将军!
就算破例嘉奖,到从四品已是连升三级,天大的恩情了,这也是常见的,没见过连升四级的啊。
他觉得不真实,怀疑自己会不会是皇帝的私生子?
“恭喜大将军!”司马芳道:“将军不高兴吗?”
“高兴,我这是高兴过头,一下反应不过来!”赵立宽笑呵呵道,嘴都快咧到耳后跟去了。
随后司马芳继续告诉他前线的消息,传达大帅孔炿的命令。
三月初八,东路军出土城关,南下二百里夺回安州城,十二日夺回丰民县,十三日夺回石羊县。
禁军主力两万五千多大军全在西线,分兵进取,夺回州县后还要分派人马去守,此时那边统军将领不足,要将田开荣调往东面统领军队。
所以主帅孔炿任命他为大军西路招讨使,全权指挥西路军作战。
目前西面龙卫禁军五千,归化军三千全调拨他麾下指挥。
司马芳还补充:“赵将军以往只是归化军团练,如今是朝廷正四品左卫大将军,完全能胜任差事。”
赵立宽听了有些不适应,脑子还没转过来,低头看向地图上的军事标识,意识到他如今完全就是一军统帅,独挡一面!
西路军八千人,他可以随意指挥!
虽然不是孔炿那种总领全局的大帅,但........
“西面战场全由我负责?!”赵立宽道。
司马芳点头:“这就是大帅的意思,也是朝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