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我们的王座,血宴是我们的盛典,猎物终将步入命运的舞台。”
夜幕沉沉,北镇的街巷隐没在幽深的阴影之中,
只有血月的光辉洒落,如猩红的丝线,勾勒出一座座沉睡的古老建筑。
空气中弥漫着夜晚特有的潮湿,却又夹杂着一丝异样的冷意,仿佛有某种沉默而无形的东西在黑暗中悄然窥视。
猎月者酒馆外,司命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指尖灵活地翻转着一张扑克牌,
黑色的牌面在昏暗的灯火映照下泛着微光。他侧耳倾听着酒馆内的喧闹,
杯盏相碰的清脆声、冒险者们夸张的笑语交错在一起,构成了一场看似寻常的夜间狂欢。
赛莉安从后门走出,小心翼翼的避开司命的视线,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四周,
步伐随意却隐含某种刻意。她拐入一条幽暗的小巷,
仿佛只是无意间走入了这片无人之境,停顿片刻,兜帽垂落,遮掩住她的神色。
一只小巧的血蝙蝠停驻在她的指尖,微微颤动翅膀,发出几不可闻的轻鸣,
像是在倾听某种无形的召唤。片刻后,它猛然振翅,化作一道暗色的残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赛莉安望着它远去,嘴角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真有趣。”
她轻声低语,眼中映着血月的光辉,幽红的光点在她瞳孔中缓缓浮动,宛如被夜色吞噬的火焰。
——血堡。
黑色的大地上,一座赤红宫殿静静矗立,如同沉睡的巨兽,在黑暗中吞噬着所有光明。
漫长的石阶蜿蜒向上,两旁矗立着漆黑的雕像——
或是高踞王座的血族君王,或是身披长袍的古老贤者。
他们的眼眸镶嵌着红宝石,在烛火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泽,仿佛仍在静静地凝视着这片永夜国度。
夜风拂过,高塔之巅,数不清的血蝙蝠盘旋低鸣,
犹如沉眠的阴影在呢喃,低语声交错回荡,直入无尽长夜。
主堡之内,一道纤长的身影伫立在高耸的落地窗前,
赤红的双瞳映照着夜色,幽深得像是一汪死寂的血湖。
红翼子爵静静地侧首,一只血蝙蝠自暗影中掠来,
落在他的肩头,微微颤抖翅膀,低声呢喃着携来的消息。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外乡人……果然不安分。”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血蝙蝠的羽翼,声音低沉如呢喃的咒语:
“去吧,告诉公爵大人,那些外乡人……已经准备好接受邀请了。”
血蝙蝠轻轻一颤,旋即展翅,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血堡深处。
红翼子爵仍站在窗前,眺望着被血月笼罩的夜幕,眼神淡漠而冷静。他并不急于行动。
真正的猎人,从不追逐猎物,而是耐心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血堡深处,王座之厅。
猩红的烛火在墙壁上的烛台中跳跃燃烧,映照出穹顶之上镶嵌的黑曜石纹路,
如流淌的暗潮,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仿佛残存着某场古老祭典的余韵。
王座之上,一道高大的身影静静地坐着。
他身披猩红王袍,手指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悠然地听着脚下跪伏之人的汇报。
幽红的瞳孔沉静如夜幕中的血月,獠牙微微裸露,带着天生的冷酷与威严。
他的指尖修长,黑色的指甲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微光,仿佛沾染了千百年来不曾干涸的血迹。
血夜暴君。
当红翼子爵低声禀报完毕,他微微一笑,獠牙在唇间闪现,如野兽捕猎前的微妙笑意。
“外乡人啊……”
他缓缓站起身,披风随之扬起,宛如夜幕掠过大地。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上位者生来便拥有的傲慢与掌控力,如同某种无法抗拒的律令。
“邀请他们,参加血宴。”
红翼子爵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光芒,“如您所愿。”
血夜暴君轻轻笑了笑,赤色的瞳孔微微一缩,带着深不可测的意味。
“记住,赫尔曼。”
他特意加重了那个名字,声音带着几分玩味的冷意,仿佛某个被精心布置的棋局终于迎来了关键一环。
“让外乡人到来前,吾必须见到他。”
红翼子爵垂眸,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明白。”
他微微躬身,旋即化作一道黑影,悄然隐入王座之厅的幽暗之中。
夜色更深,血宴的钟声已然敲响。
“血族不可背叛,血液不可浪费,鲜血为祭,血脉为锁。”
“而我——要如何从自己的血脉中逃脱?”
那一夜,血堡被血月吞噬,黑暗与猩红交错,天地间只剩下两种色彩。
空气凝固成腥甜的液体,弥漫在堡垒的每一条走廊,
渗入大理石的缝隙,沿着镂空的花窗缓缓流淌,直至深不可测的黑暗祭坛。
血宴之夜,孕育出王族的血裔。
番外,血月之影
她降生于鲜血交汇的池塘,她的第一口呼吸不是空气,而是浓稠得仿佛凝固的血雾。
她的啼哭被血月吞没,她的眼睛在夜幕下睁开,映照着献祭的光辉。
她的母亲被吊在血池之上,苍白的肢体被精准剖开,血管中的每一滴血液都不允许浪费——
它们被收集、封存,成为族群中最高贵的血之珍藏。
她是献祭的果实,血族赐福的产物。
她的生命,从一开始,便属于血族的诅咒。
她的名字,在王座之厅中低语回响,伴随着血族长者们的审视目光。
他们说,她是王族的珍宝,是夜幕下最璀璨的瑰丽玫瑰,是血夜暴君的荣耀。
但她从未走出血堡的大门。
她的脚步只允许踏足幽暗的长廊,她的声音被封锁在沉默的墙壁之间。
她的一切,都属于血族的掌控。
她所饮的,是由无数凡人血液蒸馏而成的琼浆;
她所学的,是如何在血族的法则中存活;
她所听的,是那些夜晚啜泣的低语,是血族支配者低沉而冷酷的叮咛。
她曾无数次站在高塔之上,俯瞰黑暗中闪烁的微光。
那些凡人是自由的。
他们可以行走于世界,他们的血液属于自己,他们的命运可以改变。
但她不能。
她的血液,是血族的圣物;她的生命,是双生姬的贡品。
她的命运,从一开始,便被书写在血夜的石碑之上,不可更改。
她不属于自己,她只属于族群。
她的成年礼,在一次盛大的血宴上举行。
那一夜,整个血堡沦为血色的舞台,血液在银制的酒杯中晃动,黑曜石祭坛上燃起猩红的火焰。
她跪伏在双生之暴食血女的面前。
她们微笑着,目光幽深,仿佛吞噬过无数生灵,带着母性般的怜悯与吞噬一切的饥渴。
她的血管被划开,黑曜石祭坛吞噬着她的血液,而她的意识也在这仪式中被剥离——
她听见了无数低语,在血液流逝的幻觉中,她看见了自己被剥去皮肤,血肉剖开,
骨骼被逐一拆解,灵魂被拉扯至不可名状的恐怖深渊之中。
她的眼睛无法合上,黑暗中,有东西在注视她,有东西在窃笑,有东西在轻柔地舔舐她的伤口,给予她既痛苦又甜美的折磨。
——她看到了,她自己的未来。
她将一次次跪伏在这里,每隔百年,她的血都会在这祭坛之上滴落,
成为双生姬的贡品,成为整个血族血脉延续的祭礼。
她无法反抗,她的血液已经与这个族群的根源交融,她无法逃离,无法摆脱,只能等待,一次次献祭的降临。
她的意志在无形的契约中崩溃,她的自由被撕裂,被吞噬,被掩埋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终于明白,她的诞生,就是为了成为祭品。
她的目光曾无数次投向北镇之外,她的手指曾无数次触碰那扇冰冷的门扉。
她梦见自己走出永夜血盟,梦见自己踏足凡人的土地,
梦见阳光洒落在她的肩头,梦见温暖的气息取代冰冷的血雾。
但她知道,那只是梦。
她曾尝试过反抗,她曾在血宴之前封闭自己的血脉,试图切断与族群的联系。
但她失败了。
血族的血液是诅咒,它无法被抛弃,无法被背叛。
血族不会允许自己的血脉逃脱。
她曾见过那些试图逃离血族的叛徒,他们的血液在献祭仪式上燃烧成灰烬,
他们的灵魂在血池中被反复啃噬,直到化为真正的虚无。
如果被抓回来,她将面对同样的命运。
但她仍然尝试着,仍然计划着。
终于,在某一天,她在自己的命运中看见了一道门——
一扇不属于血族的门,一扇她从未见过的门,一扇散发着古老腐朽气息的门。
她不清楚这扇门通往何处,她甚至无法确定它是否真实。
但她知道,她别无选择。
她踏入门扉的那一刻,整个血堡都震动了,
整个族群都察觉到了她的背叛,整个夜幕都在低语她的名字。
她的命运,将在门后迎来终点,亦或是新的开始?
她是否成功逃脱?
无人知晓。
血族展开了无休止的追捕,她的名字成为血宴之上最禁忌的字眼,
她的血被悬赏,她的命被当作族群的耻辱。
有人说,她在门后死于外乡人之手,被献祭给不可名状的神灵。
有人说,她在门后世界失去了血族的加护,最终被吞噬在时间的裂隙之中。
也有人说,她仍然活着,在某个未知的世界,
披着异族的身份,伪装成凡人,等待着某一天,那个她所恐惧的夜幕再次降临。
她的血,仍然属于血族。
血宴的祭坛,仍在等待她的归来。
她是否还能逃脱,抑或终究会被猎捕归来?
无人知晓。
唯一能确定的是——
血族,从不会真正放弃自己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