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父亲为大汉赴死 第3章 寒夜疫影

作者:青山不绿水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3-16 14: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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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梆子声撕开雪幕时,我正用短戟挑开掌心血泡。

那一瞬间,刺痛从掌心传遍全身,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在肌肤里穿梭。

案头二十双新制的钉齿皮靴泛着腥膻,帐外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像钝刀刮擦着耳膜。

“屯长!“王铁头撞开帐帘,冻僵的皮甲上挂着冰棱。他那张粗糙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李老四又偷冻疮膏!“

我吩咐王铁头将二十双新制的钉齿皮靴分发给轮值士兵,然后去了伤兵营帐。

李老四在雪地里蜷缩着,十指溃烂见骨,却死死护着胸前的陶罐。我掰开他手掌的刹那,腐肉混着冰碴簌簌而落。怀中陶罐被抢时突然暴起,腐臭的指甲划过我的脸颊:“别碰!这是俺娘的救命药!“我反扣住他手腕,摸到皮下蚯蚓般蠕动的硬块。

若没记错,这应该是长期接触砒霜的结节。

我命亲兵烧锅煮醋,并将扯下的马尾毛穿入青铜针眼。

帐外围观的益州老兵哄笑起来:“马屯长是要给死人绣花?“

而此时王铁头突然按住我手腕:“使不得!这是白毦兵...“

顾不得那么多,救人要紧,我无视王铁头的提醒,继续操作。

烈酒浇在伤口的嗤响盖住了营帐外的嘲笑。李老四的惨叫惊飞夜枭,帐外轮值士卒的靴声突然凌乱,三具“冻僵“的民夫被抬入,指甲缝渗着诡异的嫣红。

“别碰!“我一声厉喝,止住了想要解绳的士卒。

“取石灰洒帐,所有人退后十步!“

最年长的民夫突然抽搐,黑血从七窍涌出。脚踝处的乌鸦烙痕在火光中狰狞,与昨夜刺客如出一辙。

王铁头凑过来向我报告:“昨夜当值的弟兄...全在腹泻。“

我心中一惊,莫非是瘟疫?我突然想起东汉末年席卷全国的大瘟疫。

“戴好手套,取布捂住口鼻,将这三人拉出去烧了。”我立刻下令。

“这三人是运粮的民夫,如此处理不合规矩。”王铁头在我旁边说道。

“这几人染了瘟疫,若不处理大家都得死!”我回答道。

“是否先报告张校尉?”王铁头问道。

“你们去处理,我去禀报。”

我找出父亲留在案头的《伤寒杂病论》誊抄手册,随手一翻,看见父亲的朱批犹在:“大疫起于微末。“

我带着《伤寒杂病论》正准备往张苞营帐走去。一阵粗犷的声音由远及近。

“马秉,尔等在忙何事,搅得众人无法安宁。”

“我快步迎向张苞,双手将《伤寒杂病论》递上:“校尉,营中恐有瘟疫,还请速速定夺!”张苞接过书,粗略翻了几页,眉头紧锁。

他将书猛地丢回给我:“区区风寒,何至于此!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我躬身捡起书,语气急促:“校尉,此事非同小可!建安十三年中原瘟疫肆虐,千里无人烟,如今症状相似,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我指着伤兵营帐的方向,声音因为焦急而微微颤抖:“已有数人染病,若不及时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张苞闻言,脸色一沉,浓眉倒竖,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一派胡言!我军身强体壮,岂会染上此等病症!你分明是妖言惑众!”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刀锋直指我的咽喉:“来人,将这散布谣言之徒拿下!”

眼见张苞不听劝告,反而要治我的罪,我心头一急,一把夺过身旁亲兵的佩刀,横在胸前与他对峙。帐外士兵听到动静,纷纷涌入,将营帐围得水泄不通。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火光映照在张苞的脸上,更显得他怒不可遏。他咬牙切齿,手中佩刀嗡嗡作响:“反了!反了!竟敢以下犯上!”

此时,张苞的副将程武上前一步,低声劝道:“校尉息怒!如今我等孤军深入,当以大局为重。不如先将疑似染病者隔离,再做定夺。以免……”

程武顿了顿,看了一眼周围士兵的神色,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倘若马秉所言属实,明日若大军入山后疫情失控,我等都担待不起啊!”

张苞怒目圆睁,瞪了程武一眼,又看了看帐外士兵脸上逐渐蔓延的恐慌,这才强压怒火,重重地哼了一声:“便依你所言!来人,将染病民夫和所有接触过他们的人都隔离起来!”说罢,他狠狠地将佩刀插入鞘中,转身拂袖而去。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敢言语,纷纷执行命令。我收起佩刀,长舒一口气,转身走向伤兵营帐。

营帐内,昏暗的油灯摇曳着,李老四躺在草席上,已然昏迷不醒。我蹲下身,用烈酒擦拭被他抓伤的脸颊,伤口火辣辣的疼。我望着李老四苍白的脸,心中思绪万千。隔离只是权宜之计,如何控制疫情蔓延,才是燃眉之急。

“咳咳……”李老四突然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我眉头紧锁,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我从随身携带的药囊里翻找出一包草药,犹豫片刻后,将其碾碎,混入清水中,撬开李老四的嘴,一点一点喂了下去。做完这些,我起身环顾四周,简陋的营帐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味,夹杂着汗臭和血腥味,令人作呕。帐外隐约传来士兵们搬动东西的声响,以及低声的交谈。

我走到帐门口,撩开帘子,亲兵小五正搬运着草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五,隔离区安排在哪里?”我问道。

小五停下手中的动作,抹了一把汗,指着远处一片空地说:“屯长,就在那边,校尉吩咐了,要远离水源和营地。”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那片空地,心中仍旧不安。那里地势低洼,一旦下雨,很容易积水,不利于控制疫情。“小五,你去告诉程副将,隔离区最好选在地势高的地方,另外,还要搭建帐篷,防止病患受凉。”

小五愣了一下,“可是……校尉已经……”

“军令如山,我知道。”我打断了他,语气坚定。

“但人命关天!你只管去禀报,出了事,我担着。”

隔离区的帐篷在微弱的灯火下显得格外孤寂。我带着李老四小心翼翼地掀开厚重的帆布门帘,一股混杂着草药味、汗臭与不安的气息猛地扑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帐内的情景远比预想中更为震撼——五十余名士兵横七竖八地躺在简陋的木板上,有的蜷缩成一团,有的则痛苦地呻吟,发呆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绝望,眼中闪烁着对生存的渴望与对死亡的恐惧。

我找到军中医官,连夜详读《伤寒杂病论》,按照书中病例,将可用之药誊抄,抓取,煎制。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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