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我攀上定军山西峰。山风掠过脖颈的刹那,西北山脊那的裂痕刺入眼帘,昨夜张苞说的壕沟,竟比想象中宽三倍有余!且横亘在唯一的上山路上。
除去昨夜染疫的二十余人,我率领剩下的八十人,扛起铁铲,向西侧壕沟出发,准备填平。以便大军上山。
离壕沟还有百步,随军老匠作突然扑通跪地。这驼背老头耳廓紧贴冰面,浑浊眼珠突然瞪得滚圆:“山腹有空音!“
我举起右手,示意大家停止进军。
我叫上王铁头和小五,循着雪层裂缝找到被积雪掩盖的洞口。两具曹军尸体在洞口躺着,喉管皆断,掌中洛阳铲还沾着汉水特有的青泥。洞壁五斗米教符咒渗着朱砂,像极了张鲁当年在阳平关布设的机关。
我拔出腰间佩刀,挑开洞口积雪。一股腐臭的阴风夹杂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王铁头和小五各自拔出腰刀,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我深吸一口气,俯身钻入洞中。
“他娘的曹贼!“陌刀寒光闪过,十三根引线应声而断。陶罐里暗红液体泛着诡异油光,这分明是掺了猛火油的毒计!若让这些鬼东西烧起来…,整个山顶都会变成一片火海,后果不堪设想。
随后,我将洞中的陶罐盖好,这些火油若是为我所用,定让那曹军吃不少苦头。
“屯长!”王铁头和小五见我出来,立刻迎上前来。
“洞内情况如何?”王铁头焦急地问道,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小五则紧握腰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洞口。
我甩落甲胄上的冰碴,佩刀锵然入鞘:“曹贼在祭坛埋了十三罐猛火油。“
我指了指洞口,“把那两具曹军尸体拖出来,就地掩埋。”
“是!”王铁头和小五应声钻入山洞。
山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花。我站在洞口,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心中思绪万千。
曹军如此处心积虑地设下陷阱,难道他们早已预料到我军会移步定军山?但若真是以此为饵,怎会只留两个人在此看守?
我越想越纳闷。
片刻之后,王铁头和小五拖着两具曹军尸体从洞中走出。他们将尸体拖到一处雪窝,草草掩埋。
“屯长,都处理好了。”王铁头向我禀报,呼出一口白气。
我点点头,“走吧,去壕沟。”
我带领士兵们继续向西北山脊的壕沟进发。积雪没过脚踝,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士兵们裹紧身上的棉衣,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
来到壕沟边,我俯身查看。这条壕沟宽约三丈,深约一丈,横亘在山脊之上,将定军山拦腰截断。
夏侯渊竟然在壕沟中埋了铁蒺藜。
“换鹤嘴锄!“我压低声音喝道,“曹军的铁刺阵埋深五尺,呈梅花状分布。“
二十余人麻利的将后背上的精钢鹤嘴锄换到手上。这是上月在沔水工坊试验的新式装备,锄尖的倒钩专破铁网。
破铁刺阵后。
“开始填沟!”我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拿起铁铲,开始填平壕沟。铁铲与冻土碰撞,发出“咣咣”的声响,在山谷中回荡。阳光照射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只要填平这条壕沟,傍晚大军就能顺利上山,与曹军决一死战!
我解下腰间的酒囊,仰头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入腹中,驱散了些许寒意。“动作都麻利点!天黑之前必须填完!”我高声喊道,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几名士兵扛着一根粗壮的原木走过来,原木上沾满了积雪。“屯长,这根够粗吗?”其中一名士兵问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走上前,用手掂了掂原木的重量,点了点头。“不错,就用它。”
士兵们将原木抬到壕沟边,合力将它推入沟中。“一二三,嘿!”伴随着号子声,原木缓缓滚落,重重地砸在沟底,溅起一片雪花。
更多的士兵扛着原木、搬运碎石和泥土,填沟的速度逐渐加快。山谷中回荡着铁铲的撞击声、士兵们的吆喝声,还有原木滚落的声音,汇成一曲激昂的劳动号子。
“将军,这土冻得跟石头一样,不好挖啊!”一个身材矮壮的士兵走到我身边,手里拿着已经卷刃的铁铲,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我接过他手中的铁铲,看了看卷刃的铲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军令如山!傍晚大军必须顺利上山,我们必须克服困难!你去那边帮着搬石头吧。”
矮壮士兵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一堆碎石。
一个时辰过去了,壕沟已经被填平了一半。士兵们虽然疲惫,但干劲依然十足。
“屯长,喝口水吧。”王铁头拿着一个水囊走到我身边,关切地说道。
我接过水囊,喝了几口水,感觉嗓子舒服多了。“你也喝点,别累坏了。”
王铁头笑了笑,也喝了几口水。
“屯长,你看!”小五指着远处山脚下一队人马,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好像是主公的先锋部队!”
我顺着小五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队人马正沿着山路缓缓向上移动。他们穿着蜀军特有的红色战袍,在白雪皑皑的山路上显得格外醒目。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我高声喊道。
士兵们听到我的命令,都鼓足了劲,干得更加卖力了。
这时,山脚下疾驰而来的先锋铁骑已攀至山腰,玄色战旗上猩红的“黄“字猎猎招展,在暮色中犹如一团跳动的火焰,将整片山麓都染上了肃杀之气。
为首的正是主公麾下大将——黄忠!。
我身披玄铁甲胄的军汉单膝点地,抱拳过顶:“末将马秉,现领前军第三部骁骑营第一曲第三屯屯长,拜见黄将军!”
黄忠勒住战马,铁甲在暮色中泛着寒光,声若洪钟:“尔等既属张苞麾下,何故在此盘桓?“山风掠过时,他银须间悬着的三枚鎏金虎头环叮当作响。
我慌忙叉手行军礼:“禀黄将军!定军山西麓掘有三丈壕堑,末将正率儿郎们填土夯基。“说着抬臂指向山腰,但见碎石飞溅处,数十军汉正喊着号子抡动巨杵,沉闷的夯土声与远处战鼓遥相呼应。
忽见黄忠身侧青衫文士策马上前半步,手中三尺素帛迎风展动,墨迹勾勒的山川走势竟与定军山别无二致:“可是季常之子?“
“禀将军,在下正是马秉,昨日家父夜访军营,与我合力绘出此图。“
此人霜色狐裘领口沾着几点墨渍,青玉螭纹冠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舆图:“赖郎君妙笔,今晨主公已遣陈到将军提白毦兵赴兴势。“
山风掠过时,他襟前悬着的错金司南佩微微晃动,恰与二十里外汉水拍岸声叠在一处。
黄忠苍劲的笑声撞在岩壁上,震落簌簌冰棱。老将军玄铁弓梢挑着我的酒囊,浑浊瞳孔里映出沟底渗血的夯土层:“原来是季常之子,倒是比你爹多了几分胆气。”
军师,咱们该继续上山了。”黄忠侧身对那青衫文士说道。
果然是法正,汉中之战的总参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