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是被姬筱染的敲门声震醒的,韦京打着哈欠开门,只见门外的小神医已经穿戴整齐,药箱已绑在肩上随时准备出发。
“哈~啊~这么早啊——”
“不早了,都已经卯时了……啊你!你这流氓!”姬筱染兴致勃勃地来叫他,却忽然大叫起来,羞臊得脸红。
流氓?韦京一愣,随后顺着她的视线看看自己,搜嘎。
“哦,我习惯裸睡,刚才只来得及披上外衣。”
“裸……呸呸呸,不知羞。”
“我洗澡你都看过了,这会不过没穿上衣而已,你还害羞什么?”姬筱染脸红红的很可爱,韦京忍不住凑近她。
“你别靠过来……那只是意外!”
“可是还有一次呢?那天夜里,你我二人共处一室,你手持利刃逼迫我就范……”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我那是在为你治疗!”
“嘿嘿——逗你的,我要换衣服了。”看姬筱染有恼怒的趋势,韦京不再逗她,“你要不要进来一起换?”
“我去楼下等你!”姬筱染美目一横,随后转身,噔噔噔的跑掉了。
他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哪有邀请一起换衣服的!
……
今日的东市热闹得比平时更早些,张掌柜在店门口支起一个大棚子,又请来了锣鼓队,敲敲打打的,声势浩荡,引来许多人围观。
掌柜的站在人群前,恭敬地施一大礼,随后中气十足地喊道:“非常感谢诸位的捧场,我是身后这家张记药铺的掌柜。张记在中京立足已有二十余年了,这些年来小店能够日益兴隆全靠诸位街坊、同僚的抬爱……”
“小店今日特意请来三位名医,共同举办这场义诊活动,为期三日,义诊期间问诊免费,抓药优惠……”
“现在我宣布,义诊开始——”
换上一身青袍的姬筱染,在棚子底端端正正地坐下,两手攥着衣角,腰板挺得邦硬。
“小染,你这表情会把大家吓跑的。”韦京看她紧张的样子,逗道。
“啊?我……我很吓人吗?”
“嗯……再放松些就好了。”
“我有点紧张,你说会不会没人来我这边呀?”
姬筱染知道自己的年纪难以服众,担心没人找她问诊。
“不会的。你想,一边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边是鸡皮鹤发的糟老头子,大家肯定更愿意来你这边啦。”
“噗嗤——就你贫嘴,董先生听到了会生气的。”
“嘿嘿,这可不是贫嘴,这是在帮你放松,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了?”
“嗯……好像是哦!”
“来,跟着我深呼吸。吸气——呼气——吸——呼——”
几句闲聊让姬筱染的表情缓和了些,她闭上眼睛,胸口随着韦京的口令一起一伏,不太合身的袍子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可可爱爱。
韦京有种被戳到的感觉,赶忙岔开视线:“这袍子挺适合你的。”
“是吗?张掌柜给我的,说是穿一样的衣服会显得很有气势,不过这件本来是给男人准备的,我穿有些大。”姬筱染一边说着,一边甩甩袖子。
“快坐好了,义诊开始了。怎么没见董先生?”韦京转移话题。
“对哦,刚才还在这呢?”
“咳咳——”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吓了韦京一跳。
“你们年轻人就是有朝气,老夫看了许久了。”
董沣先生笑得意味深长,随后理理衣襟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开始为第一位客人诊断。姬筱染瞪了韦京一眼,连忙坐好,露出甜甜的笑容。
张掌柜引导人群排成两队,两个伙计正在维持秩序,今天的太阳很足,义诊才开始没多久,几个人的额上已是油亮亮的。
“老媪不必忧虑,你家孙儿不过是略感风寒,吃上几副药就会好的。老夫拟个方子,回去多休息。”董沣诊得很快,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大字,随后递给伙计,示意他带着客人去抓药。
办义诊,效率很重要。平时舍不得花钱看病的人们,都会趁着义诊这个机会来凑凑热闹,不管有病没病,全当免费体检了,因此才没多久,等着看病的队伍就已排的很长了。
不过,很长的只是董沣这边的队伍。
“怎么这么慢啊,这么多人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啊?”
“就是啊,天这么热,再站一会没病也站出病了。”
人群中窃窃私语,陆续有不满地声音传来。
“着什么急,着急你去那边排。”有人听得心烦,朝着姬筱染那边努努嘴。
“我可不去,要去你去。那小丫头看着还没我闺女大,能看出个啥?”
“谁说不是呢,我宁愿在这等着。”
“你说张掌柜什么意思啊?请这么个黄毛丫头来充数?”
虽然张掌柜早有介绍,也向人群好言相劝,希望他们不要扎堆在一边,然而年龄是硬伤,根深蒂固的印象不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质疑声一字不落地飞进姬筱染的耳朵,见她落寞的表情,韦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出言呵斥那些人,却见姬筱染朝他摇摇头。
这时,总算有人坐到姬筱染对面。
“小姑娘,俺是给码头卖力气的,最近浑身疼得厉害,一使劲还喘不上气,你给看看?”男人一身扛小活的打扮,看着有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可能是急着回码头上工,屁股在凳子上蛄蛹着坐都坐不住。
“您别着急,慢慢说,具体都哪些地方疼?”姬筱染心头一喜,随后很快冷静下来,进入工作状态。
“这……这……还有这。哎反正是腰酸背痛腿抽筋,浑身脖子疼。”
浑身脖子疼?浑身都是脖子。
在一边旁听的韦京哭笑不得。难怪常有医患纠纷,要是看病的人都像这大哥一样表达能力欠缺,哪个医生能听明白。
这时就体现出经验了,姬筱染丝毫不慌,让大哥转过身去,随后用指节在肩胛处捏捏,看似柔软的小手竟像钳子一样有力。
“这样疼吗?”姬筱染问。
“嘶——”
龇牙咧嘴的样子已是最好的回答。
“这样呢?”姬筱染又换了几个地方,疼得大哥直抽抽。
“哎哟先生,您轻点。”
姬筱染又搭上他的手腕,一边切脉,一边观察他的呼吸,过了一会开口问道:“这位大哥是不是经常扭伤、挫伤?”
“先生说的是,我们卖力气的,腰扭一下,肩砸一下都是家常便饭。”可能是疼怕了,大哥的语气尊敬了几分。
“你常受挫伤,腰、背、肩有多处关节错位,肿胀压迫经络,导致疼痛。你的肺气虚弱,脉搏短促,或是因为长期劳累产生喘喝之症。”
姬筱染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来到他的背后,右手抬起他的手臂夹紧耳朵,左手扶住他的脖颈,微微用力,随后猛地一抻。
“咔——”
正骨的声音不绝于耳,夹杂着大哥的惨叫声。
“好了,刚刚把关节给你复位了,站起来试试。”
大哥泪汪汪地起身,拎一拎胳膊又抻抻腰,随后原地蹦跶两下。嘿,果然不疼了。
“我再给你开一副药,可以宣肺化痰,平喘纳气,另外要注意休息,注意减少吸入灰尘。”三下五除二,姬筱染一脸满足地坐下开始写方子。
经过这么一手,排队的人群发现这个年轻的小丫头不容小觑,有不少人脱离董沣先生那边的队伍,推搡着来到姬筱染面前。
“大家不要争抢,注意秩序,排好队一个个来——”张掌柜赶忙过来维持秩序,哄闹的队伍几乎要把棚子挤烂,他自觉没看错人,这位年轻的先生果然很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