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筱染今天要去商量义诊的事,韦京则想从掌柜那继续打听牛有财,于是两个人一起朝药房走去。
然而,一路上她都躲着韦京远远的,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不正常。”
“……我没有”
“那你转过来?”
“……不要”
韦京明白这小妮子是脸皮薄,在为昨天的失态而不好意思。
“昨天的事你没必要在意,一个人背井离乡,举目无亲,我很理解你心情。你能把情绪释放出来其实是件好事。”
得,这事不能提,一提脸更红了。
“要不这样,昨天你跟我讲了你的秘密,今天你也听听我的秘密,这样就公平了。在很久很久以前——”
没等她答应,韦京清清嗓子便自顾自地开口。
“这片土地的东边有个东港郡,有一个孤儿打小流浪在街头巷尾,他童年的记忆里就只有街头包子铺的小二的呵骂,以及码头大黑狗的狂吠。他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来到这个世上,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流浪。
七岁那年,他被慈幼局收养……哦,是那里的人估摸着该有七岁。在慈幼局待了六年后,有个老头愿意收他为徒,把他领去右京抚养,这才过上安稳日子。
那个孤儿就是我。”
姬筱染听得很认真,她没想到韦京的身世如此坎坷。
“今年,老头子突然要我去上京参加北疆学院,可能是我嫌我总在家,烦了吧。哈哈哈——”
“不过我也早就想出来逛逛了,这不,在中京乐不思蜀了。”
难得有机会吐露心扉,韦京讲得很舒畅,不过他也没忘记有些事不能说。
“你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老顽固一个。在京城当官当久了,整天绷着个脸说教别人,张口大义闭口大义的,从来不说没意义的话。”韦京的脑中又浮现出那皱成川字纹的眉头,“但是说句心里话啊,虽然师傅平时总是讨人厌,但他却是我平生最为钦佩之人。”
“亦师亦父?”
“哈?不可能。”韦京连忙摆摆手,“绝对不可能!我会把那么个倔老头子当爹?”
姬筱染捂着嘴偷笑,她发现眼前这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居然这么傲娇,明明言语间都是对师傅的崇拜,却非要嘴硬。
强烈的反差感,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和父亲,好像那两个人也是这样的,一个刀子嘴豆腐心地数落,一个口是心非地犟嘴,莫非天下的父子都是这般奇怪吗?
姬筱染有点想家了。
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有没有担心我?
愉快的聊天总能让时间流得更快,两人很快走到了药房门口,韦京拦住了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小染……”
“嗯?怎么啦?”
“关于义诊的事……”
“干嘛吞吞吐吐的?”
“算了,没事,我们进去吧。”韦京挠挠头,决定还是不拦她,反正掌柜的嫌疑已经基本洗清了,只是个办个义诊而已,应该不至于牵扯进奇怪的事里。
“见过神医先生,也见过韦公子。”掌柜的热情地迎上来,为了准备义诊,他的店今天歇业。
“快别……别这么说。小女子年纪尚浅,哪里担得起神医的称呼。”
“先生千万莫要妄自菲薄,我尊先生,尊的是先生的才识,与年岁无关,与男女无关。”
掌柜的是个精明人,故意在其他郎中面前把姬筱染捧得高高的,既能哄得高人出力,又能激起其他人的好奇心甚至好胜心。
“好了好了,客套话不必再说了,我们还是说义诊的事吧。”看着姬筱染逐渐又涨红了脸,韦京赶快上前打圆场。
掌柜的拱手笑笑,道了一句请。店中有两个青衣先生貌似已等许久了,韦京认出其中一位正是昨天坐诊的那位。
“这位是咱家的坐堂郎中董先生,坐诊方面的事全部由他安排。旁边这位是董先生的师弟,也是他的亲弟弟。”
“见过二位,老夫董沣,昨日姬先生来时我恰好在一旁坐诊,先生的方子确实别出心裁,短短三言背后却可见积水成渊之势,我等心悦诚服。今日幸得先生鼎力相助,义诊一事全要仰仗先生了。”
嚯,这老郎中有怨气啊。他的话虽然乍一听是在吹捧对方,却把自己的身段放的过低了,此乃捧杀呀。
恐怕还是因为姬筱染的年纪而对她的医术产生了怀疑,毕竟仅凭一张药方说明不了全部,也许方子是从某本古书中抄来的呢?看到她如此受到重视,董沣心生不快,他身为坐堂,经验丰富,莫非还比不上这样一位年轻的女辈吗?听说掌柜的还允以重金?
“在下董滨,昨日从家兄处听闻姬先生名号,今日一见果然后生可畏。”相比之下,董先生的师弟要坦诚许多。
“二位前辈谬赞了,我医术尚浅,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前辈们多多包涵,希望我们齐心协力,共同办好这场义诊。”姬筱染施了一礼说道。
看他们三个人净说着奉承而没营养的话,韦京觉得很无聊,可这就是社交辞令,无法避免。于是他告罪一声,想尽快把话题引到正事上。
“恕我冒昧,三位先生惺惺相惜,令人赞叹。只是在下打小就性子急,敢问明日义诊究竟是怎么个章程?”
“哈哈——对对对,先说正事!”兴许是架子端得久了,董沣先生这下笑得爽朗,“明日前来问诊的人一定很多,而我们只有三位先生,老夫认为我们应当轮流坐诊,适当休息以保证体力。”
“师兄说的有理,不如我们每次以两人为一组,每半日替换一人。这样一来,共办三日的义诊,我们每人都将出诊两日。”
“如此甚好。老夫既为本店坐堂,自然应当打头阵,姬先生不如明日上午同老夫一组,你我相互间也有照应,下午再由师弟替我。姬先生,你看如何?”
“全凭董先生安排。”
“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还有一事,清点药材库存,若有库存不足的必须赶快进货。也请姬先生同来,先生用药大胆,说不定有不寻常的药材需要采买。”
说着,董沣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姬筱染扭头看向韦京,眼神中有一丝歉意。
“去吧去吧,不必陪我。”韦京摆摆手,不打算跟去,他又不懂医术,没必要过去添乱,而且他还有事要向掌柜的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