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桌上满目疮痍,啤酒瓶东倒西歪,骨头堆得像小山,满屋子酒气呛得人头晕。
下午还得排练,众人收拾收拾,准备回电视台。
可大强子这家伙太不靠谱,一个人就灌了六瓶燕京,眼皮耷拉着,走路晃得像踩棉花。
老李和老张一左一右架着他,胳膊搭在肩上,脚在地上拖着,嘴里还迷迷糊糊嘟囔:“再……再整一口……”
大强子头一歪,酒气喷了老李一脸,老李皱着眉低骂:“你他娘的是没喝过酒咋的?喝成这样不是耽误事儿吗!”
乔大鹏和星耀几人走在后面,他满脸歉疚,胖脸皱得像个包子,“真对不住!我咋也没想到大强子这么不靠谱,喝成这熊样,一会儿排练还行吗?”
他搓着手,嘀咕:“我这好心办砸了,早知道不喊他了!”
宋羽瞅他一眼,拍拍他肩,语气平稳:“行了,别自责,上午排练已经够扎实了。等他酒醒点,再稍微磨磨就成。”
老郑叼着烟,眯着眼点头:“对,明天还有一上午,不误事。”
图雅笑眯眯地插话:“大鹏,你别多想,姐谢谢你还来不及呢。你忙前忙后找人……”
“嗨,图雅姐,本来说好我请客,你还把钱出了……”
图雅摆手:“你再不让我出这钱,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仨人你一言我一语,乔大鹏被哄得心里舒坦了些。
明天下午没空,图雅得去定妆,还要走《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台。
那首歌决定用现成伴奏,省时间,还得跟主持人对流程,聊访谈内容。
下午排得满,只能靠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多磨合新歌。
两点左右,几人浩浩荡荡进了电视台大门。
大强子被老李和老张架着,双脚拖地,鞋底蹭出刺耳的“沙沙”声,脑袋歪得像个破布娃娃,路人纷纷侧目。
乔大鹏跟在后面,捂着脸嘀咕:“这孙子,真他娘丢人现眼!”
郭解放正站在窗台边抽烟,眯着眼看楼下的风景,冷不丁瞅见这群人。
他一眼认出多半是自己分管的,还架着个醉得像滩泥的,眉头顿时拧成川字。
这年头,中午喝点酒不算啥稀奇事儿,可一瞧见乔大鹏,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星耀那帮人。
不是说好排练新歌吗?
怎么跑去喝酒了?
这歌还能练好?
他夹着烟,手指在窗台上敲了敲,眼底闪过烦躁。
本想下班前找老万问问这歌咋样,可现在越琢磨越不踏实。
万一这帮人把节目搞砸,他这张脸往哪儿搁?
他“啪”地把烟头摁灭,火星子蹿了两下,眉头拧得更紧,心说:不行,得亲自去看看!
众人回了排练室,大强子一进门就跟个破麻袋似的瘫在椅子上,“咚”地一声砸下去,脑袋歪着,嘴里还打着酒嗝,眼皮耷拉得睁都睁不开。
几个文化部的同事瞅着他这德行,脸都挂不住了,一个个满脸歉意地看向宋羽他们。
老李挠着头,低声道:“这孙子,真丢人,对不住啊!”
剩下的也尴尬地笑笑,眼神躲闪,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羽摆摆手,宽慰道:“没事儿,别介意。咱先减一把长号,换个人吹小号,继续走几遍。”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
宋羽语气平稳,指了指谱子,转头冲老李道:“李哥,你来试试小号咋样?”
老李接过小号,拿在手里掂了掂,心里却有点发虚,暗自嘀咕:“我这小号可不咋溜呀……”
可嘴上还是硬撑着:“行,我试试!”
大家伙儿收拾妥当,又拉开新一轮排练。
郭解放离排练室还有十几米,远远就听见门缝里飘出一阵电吉他的主旋律,像春水淌过卵石,清亮得抓耳。
他脚步一顿,耳朵立刻竖起来,被这声音黏住。
走了几步,两把长号的华彩“嗡”地吹响,低沉里透着股华丽的劲儿,紧接着小号清脆地跳出来。
可还没吹完一个小节,音儿“刺啦”一乱,像车轱辘打滑,音乐猛地刹住。
老李脸涨得通红,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没按紧,这次准行!”
他低头摆弄小号,手指头有点抖,像生怕再出岔子。
众人没多话,乔大鹏敲了下鼓槌,示意重来。
这时候,郭解放推开门,“吱呀”一声,几个人都埋头排练,没瞅见他进来。
孙小花靠在墙边,眼角余光扫到这人,气场挺硬,眉头拧得死紧,她心里嘀咕:这谁啊?
吴军一眼认出是郭解放,忙迎上去,刚张嘴要喊“郭台长”,郭解放抬手一摆,眼神一瞪,示意他闭嘴。
吴军愣了愣,赶紧缩回去,低头站在一边不敢吭声。
乔大鹏又举起鼓槌,“咚咚”敲了两下,众人重新起奏。
电吉他悠扬地铺开,长号低沉地托底,小号清亮地钻进来。
郭解放刚才那段前奏就把他勾住了,这回瞪着眼盯着这帮人细听。
前奏走完,老李的小号总算磕磕绊绊过了关。
郭解放当文艺兵时,小号是拿手绝活,这首歌的前奏美得像幅画,小号本该是那点睛一笔,可老李这发挥差点意思,没吹出那股灵气。
他心里暗叹:“这么漂亮的旋律,可惜了!”
不过这前奏还是挠得他心痒痒,他眯着眼,盯着图雅,暗想:这应该就是唱《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图雅吧,得唱啥样的歌才能配上这前奏?
他满心期待,耳朵支得更尖了。
图雅踩着拍子开嗓,声音像一泓清泉淌进屋里,柔里带韧,轻轻敲在耳膜上。
郭解放的耳朵毒得很,华夏乐坛里能让他点头的歌手屈指可数,香江宝岛那些大热流行歌在他眼里多半是花架子。
可图雅刚唱了两句,“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他整个人就像被钉住,身子一动不动,耳朵像雷达死死锁住那声音。
“难以开口道再见……”第三句飘出来,他心里猛地一颤,像被一股暖流裹住,舒服得头皮发麻。
他暗道:这歌词,美得像诗,柔得像风,连绵得像水!
这旋律,恰到好处地撩人心弦,丝丝入扣,润物无声却直钻心窝!
这图雅,嗓子厚实又灵动,字字如珠,句句似天籁,唱得这歌活了,魂儿都出来了!
他就那么杵在原地,像根木桩扎进地里,眼神直勾勾盯着图雅,耳朵贪婪地逮住每一个音符。
这会儿,他那颗被电视台俗务塞满的心腾空了,升职、扯皮、收视率,全被这歌扫得干干净净,只剩纯粹的音乐在他胸口荡来荡去。
郭解放站在那儿,忘了时间,忘了身份,就是个被好音乐迷住的家伙。
到了老李小号solo的段落,刚吹了个小节,郭解放心里怒骂:
“老李这菜狗吹的是个鸡毛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