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车允赫讲完题目之后已经将近傍晚了。
老实说姜敏姬没有想到车允赫的底子这么差,不过好在他愿意学,总归还是能教的。
趁着还没放学车允赫四处张望了一会,锁定了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张泰勇。
“待会下了课我要是还没回来你就先去食堂等我。”
车允赫前脚刚想起身后脚就被姜敏姬扯住了衣服。
“一个人去食堂不行的。”
啊西,这个国家有些封建是怎么回事?
“那你就等到我回来。”
车允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到了门口,顺势把事先写好的纸条丢给了张泰勇,徒留姜敏姬在座位上凌乱。
约见的地点车允赫安排在了天台上,这里是专门放置淘汰课桌的地方,是一处能够逃离规章制度的秘密场所。
在这里,即使是两拨人马撞见他们也会心照不宣地假装没有看见对方。
车允赫选了最西侧靠着水塔的一处坐下,几张九十年代的古董木桌与新时代的铝合金水塔交叠成了诡异的角度,即使老师来巡查也能顺势躲进去。
不一会,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出现在了天台的铁门,正是张泰勇和郑真河。
车允赫暴揍刘智仁的时候,张泰勇就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
在他看来,明明可以以暴制暴的车允赫竟甘心以身犯险,以留下自己伙同刘智仁霸凌的证据。
车允赫的目的绝对不只是教训刘智仁这么简单。
“车允赫,我们为今天对你做的事向你道歉。”
张泰勇零帧起手,倒是打了车允赫一个猝不及防。
这也不是张泰勇特意整的节目效果,只是因为家境贫寒他低眉顺眼惯了,这个举动的确是无心之举。
“爱卿免礼平身。”
张泰勇听得脑袋尖尖,这是半岛话吗?
车允赫招呼他们二人上前,从怀里掏出姜昌勋送的三星旗舰机,开门见山道:
“我也不跟你们俩客气,喊你们过来就是来威胁你们的。”
郑真河听到这里脸色忽然煞白,他害怕又说错话,向张泰勇投去求助的目光。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张泰勇不相信车允赫看不出来他二人也是被刘智仁逼迫的,车允赫没必要在他们两个炮灰身上用雷霆手段。
或许车允赫只是性格恶劣,想玩弄一下自己?
但随着车允赫的出言不逊,张泰勇对他的认知在下一秒被完全打破了:
“张泰勇,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能猜到我犯不着费劲来威胁你俩?”
张泰勇面色一沉,他也算和社会上的人打过交道,车允赫这么不识好歹的人他真是第一次见。
“你要替你母亲养病,还要供你妹妹上学,生活得很不容易吧?”
车允赫从古董木桌上起身,来到张泰勇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
张泰勇握紧了拳头,提起一口气又卸下。
“对不起,我家里穷让你看得不顺眼了。”
车允赫听完有那么一秒是恍惚的。
这哥们是忍者吗?
今天就是耶稣来了他也得怒一下!
车允赫拉下了脸,抓起张泰勇的校服领子扭成一团,字字诛心:
“还不够张泰勇,你得罪了我就必须跪下来向我磕头赔罪。”
郑真河在一旁吓得腿软,“扑通”一声竟直接跪了下去。
车允赫没有管他,继续对着张泰勇输出:
“你要不想跪也行,我会把这份证据提交到教务处,凭刘智仁的性子,你觉得他会不会放过你?”
张泰勇矮了几分,车允赫看到他略微弯曲的双膝,变本加厉:
“啊对了,休学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样刘智仁还会雇佣你去帮他买处方药么?”
郑真河连忙跑去挽住张泰勇的裤腿,解释道:“泰勇,不是我说的……”
然而张泰勇没在意郑真河,从来到天台开始,他整个人的魂都在被面前的恶魔勾着走。
“不过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赚钱维持生计。”
“你母亲生了病在家安心养病,你退学之后把你妹妹交给我,我带她……”
被揪着的张泰勇这一刻终于爆发,猛地一拳挥向车允赫。
结结实实地挨下了这一拳之后车允赫被迫放开了张泰勇,后者顺势欺上身来。
“车允赫,你他妈是不是人?”
作为一名高中生,张泰勇在讨生活的时候可谓受尽了冷眼。
体面的工作根本瞧不上张泰勇这样的高中生,因此他只能去到社会底层,去做别人不愿意做的脏活累活。
这门处方药的生意触碰到了红线,敢接这种活的人不多,此外半岛法律对于学生也有一定的宽容。
这是张泰勇维持生计的主要经济来源,其实他并不是那种抱着“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念头的势利眼。
张泰勇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赡养自己的母亲还有供妹妹上学。
可仅仅是因为得罪了车允赫,这个恶魔竟要施展没有人性的报复,还开口侮辱自己的妹妹!
兴许是压抑得太久,张泰勇发了狂似的对车允赫出拳。
就像是第一次品尝到肾上腺素的拳击手,此刻的张泰勇只想用暴力来发泄自己的怒火。
跪在地上的郑真河也是看傻了眼,稳重如张泰勇,竟然像疯狗一般攻击车允赫。
而车允赫只是一味地防守,并不反击。
随着荷尔蒙浓度的降低,张泰勇的攻势逐渐减弱,车允赫一把抢过身位,撂倒了张泰勇。
与普通人不同,入门了跆拳道的车允赫知道进攻弱点,而张泰勇只是身体结实。
而且据车允赫观察,他这个体格不像是锻炼出来的,而像是干活干出来的。
被摁到在地的张泰勇一下子失去了进攻权,他只得双手抱头以抵抗车允赫梨花带雨的反击。
中午的时候张泰勇其实有些好奇,车允赫打人得是多疼才能让刘智仁怂得把什么都交代了。
等到车允赫的拳头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突然就不好奇了。
这是打心眼儿的疼,没捶几拳张泰勇便尝到了嘴角的一阵温热。
又腥又苦,如同生活朝他泼的苦水。
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专挑苦命人。
张泰勇荒废了学业,花样年纪的他整日只能流连在市井讨生活,只盼能够照顾好母亲,供妹妹顺利考上大学。
可为什么总会有新的麻烦,为什么靠自己永远解决不了……
车允赫再一次抬手感觉到了拳心一阵湿热。
低头看去,寸头少年的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到天台的水泥地上。
这是郑真河第一次看到张泰勇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