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砖墙面渗出的几点霉斑在镜子里与车允赫湿漉漉的刘海重叠。
把第三捧自来水泼在脸上时车允赫咬了咬嘴唇,感到刺痛的大脑总算清醒了一些。
“不能再睡了!”
水流顺着锁骨滑进了校服里,车允赫把额头贴上瓷砖,还需要更多清凉的水!
这时后面的隔间开了一条小缝,里面的人看到车允赫在埋头冲水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那人来到车允赫身旁,伸手去拿洗手台边放着的一个快要见底的透明罐子,里面是几片五颜六色的药丸。
这时车允赫也抬起了头,四目相对。
“郑真河,你在这里做什么?”
经过中午那一轮以暴制暴后,郑真河本就忌惮车允赫,此刻在洗手间撞见更是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把那个空罐子往怀里塞了又塞,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短袖,根本藏不住。
车允赫走一步郑真河就退一步,一直把他逼到了角落。
厕所的在走廊的尽头,这个时候还是上课,根本没有什么人。
与外界相通的唯一一扇小窗也因为车允赫的逼近而被阻隔在了高大身躯之外。
车允赫伸手抵在墙上,惊得郑真河一哆嗦。
“不要打我!我什么都说!”
车允赫突然有些尴尬,自己也不是黑社会,只是中午打得太爽一下就进入角色了。
“你来厕所是吃药?”
郑真河猛地摇头。
也对,什么药非得在厕所才能吃?
车允赫一把拿过郑真河怀里的罐子,仔细端详了一会。
里面主要以紫色糖衣药片居多,隐约可见每个药片的底部都刻有六芒星防伪标识。
这应该是一种处方药,车允赫猜测郑真河应该是在服用这种药来提升脑力以便学习。
“我是来厕所里吐的。”
“嗑药的副作用?”
“对……”
车允赫盯着郑真河的眼睛,他的虹膜边缘泛着长期瞳孔扩张特有的灰蓝色晕轮,如同被灼伤的痕迹。
“这药是谁给你的?”
处方药不是随便能够拿到的,郑真河吃了药非但没有缓和反倒跑来厕所呕吐,他这药的来历绝对不干净。
郑真河犹豫了一会,委屈地看了看车允赫,又马上把头埋下。
“不说?那我替你问问警察好了——”
“不要!那样刘智仁会杀了我的!”
郑真河一个激动,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车允赫把罐子里的药丸取出来放在了手心,似乎一把就能捏碎。
“继续说。”
郑真河知道如果说了待会刘智仁肯定会杀了自己,可若不说现在车允赫同样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刘智仁给我们假的身份证,我们流转在各种药房和诊所替他买药,事后他会给我们这种‘聪明药’,吃了就能读进去书。”
回答与车允赫预期的一致,不过还是存在端倪。
“你刚说我们,除了你,还有谁?”
郑真河这下真想扇自己两巴掌,死嘴怎么什么都讲啊……
“嗯?”
车允赫握紧了拳头,大有要把药丸捏碎的架势。
“还有张泰勇!他和我一起用假身份替刘智仁买药。”
“张泰勇?”
车允赫回忆了一下这个今天把他架住的强壮男生,那种身体素质不像是嗑过药的。
“替刘智仁办完事以后可以和他商量,要是不想要糖衣药片也可以拿钱。”
“张泰勇很缺钱?”
“他妈妈得了重病,还有一个小两岁的妹妹。”
“那他爸爸呢?”
郑真河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听到这车允赫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
母亲得了重病,父亲也不在了,也就是说张泰勇一家都在靠他赚的这点钱讨生活?
难怪今天这俩人都像是“逼良为娼”来霸凌自己的。
半岛的高考制度注定了每一个高中生都得在高压环境下拼命学习。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读书的天赋,或者说,拼命想要考上好大学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这群普通人当中一部分想要获得更多的脑力支撑自己学习,另一部分或许因为家境的原因早就无心学习。
刘智仁借用他们完成处方药交易,同时还能把这些人拉上贼船,成了一伙的势力。
至此整个产业形成闭环,所有人都是利益共同体。
非常高明的手法。
车允赫冷笑了一声,把药丸塞进了郑真河的口袋。
“去吧。”
郑真河闻言拔腿就要出去,不过忽而又被车允赫强而有力的大手给拉住了。
“你吃了糖衣药片,数学应该不错吧?”
无助的郑真河生怕车允赫反悔,附和着道:“还,还好。”
“那我问你,如果sin……”
郑真河听得有些懵圈了,车允赫把自己留下来是问数学题?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反悔了……”
“你在嘀咕什么呢?会不会?”
“会的兄弟,会的。”
十分钟后,三年9班的教室里。
姜敏姬看着车允赫写的满满当当的解题过程,忍不住地夸奖:
“你还是挺聪明的嘛,我原本还以为你是因为不会才跑去厕所避难的。”
车允赫伸了伸懒腰,轻描淡写道:“只是身体不太舒服而已,我承认这道题有点难度,但难不倒我。”
姜敏姬拿出红笔在车允赫的习题册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勾,随后又在习题册上圈了几道题目,递回给了车允赫。
“别高兴太早,你刚刚写的只是基础题,我既然答应教你就会对你负责。”
车允赫扫了一眼习题册,该说不说这个同桌确实挺负责的。
她划的很有针对性,基本都是三角函数的题目,看得出来是真心想帮车允赫解决这一难点。
姜敏姬见车允赫端详的认真,如入无人之境。
再联系到这两天发生的种种。
一个做了自己两年舔狗的透明人,解决了自己的家庭纠纷,又狠狠教训了在班上猖狂惯了的刘智仁。
难道说,车允赫其实是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等着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一鸣惊人?
只见车允赫举起笔,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果然,这是觉得太简单了,明明只教了他一道题啊……
车允赫忽地侧过脑袋,诚恳道:“看不懂。”
可恶,真是高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