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地睡过一觉。昨夜发生的事恍如一梦。
早上起来,杨源和往常一样。先做早功,然后打了几遍基础拳法。等到瞌睡尽去,身体活络起来,他提着水桶去山下打水。
山门一切如昨,看起来无大事发生。
杨源算是松了口气。
今天是照例去做诊断的日子。
浇完水,打理了一番百草园。到了夜间,喝了碗菜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杨源取了锦盒里的背囊去了前院。
长老住的厢房在山门大殿后面。那里是山门的前院,距离杨源居住的后院有一段路。
平日里,杨源几乎不往前院跑。即便要找徐锡麟,也是趁着他忙完一天俗务,回去厢房休息的时段。
厢房内。
徐锡麟端坐在蒲团上。
一刻钟左右,白眉轻微抽了一下。然后,眉间一点猩红。一股黑气从红点缓缓散开,弥漫至全身。
徐锡麟绷紧嘴角,浑身发颤。
这时,敲门声响起。
“谁啊!”
敲门声忽的顿住。隔了会,传来杨源的声音。
“师父,是我。你要是不便,我明天再来。这丹药我给你放在门口。”
徐锡麟猛地收回黑气。刚想站起来,身子一晃,噗地吐出一口鲜血。他大喘了几口气,马上稳住心神。
杨源站在门口呆了片刻,不见徐锡麟开门,又没听到什么响动。正犹豫着,门开了。
“源儿,是你啊。”徐锡麟和善地笑笑。
“进来吧,为师都忘了这两天要给你诊断病情。”
“师父忙于山门事务,弟子不敢打扰。”
杨源把手中的背囊打开,里面有一个巴掌大、崭新的丹鼎。不过,做工有些粗糙就是了。
这是杨源闲暇时间自己做的。第一次做没什么经验,笨手笨脚的。
“师父,我这段时间炼了些丹药,特来孝敬你老人家。”
徐锡麟呵呵笑:“噢,有心了。”
山门长老根本就不缺普通的丹药。即便有缺,填个条子让人去炼丹房取就是了。
不过,自己这个弟子炼出来的丹药,终归是不一样的。
“听说你最近和回春堂的人走得很近,前些日子送了陈记糕点来,今日又送丹药来,是他教你这么做的?”
“弟子出生农家,天性愚钝,家中又遭逢大灾,幸赖师父收留。孝敬师父是应该的。”
杨源顿了下,又笑笑。
“正阳兄的为人处世之道,弟子也很佩服,所以偷学了点。”
“现在你尚未修仙,人情世故固然可学,但真诚善良更为重要。切不可失了本心。”徐锡麟意有所指地笑道。
杨源稍作沉默,点头道:“弟子知道了。”
徐锡麟看了看他,话锋一转。
“不过,你凡事能第一时间想到师父,足见你的孝心。师父很宽慰。”
徐锡麟引着他到蒲团坐下,杨源看着蒲团前点喷状的血迹,不由得瞥了他一眼。
“伸出手来。”
像往常一样,徐锡麟将一股气输入杨源体内,运转一周后返回。然后是长时间沉默,愁眉不展。
杨源见他这般模样,就知道情况并不如意。不过,杨源心态挺好,情况没有更坏,只是还没好起来罢了。
即便以后真的无法修行,他在山门也算有了一份活计,比起以往砍柴放牛要赚得多。
“师父,我进山门不足一年,想来这道基也不会那么容易修复。再等等。”
“嗯……”徐锡麟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杨源知道他在为自己担心,难免也有点心焦了。
“师父,所谓道基受损,到底是指什么?”
“道基受损指的是你修炼的根基崩坏了。根基一坏,如何修炼?至于成因,来源诸多。
“有的是外力侵袭,有的是内力侵蚀,还有的是逆天道而行事。
“你是何种,我不是很清楚,但我能感知到你经脉萎缩、灵海动荡,无法储存灵气。就好似……”
徐锡麟想了会,用一种难以理解的语气说道。
“就好似你没有灵海。没有灵海也就没有灵气,没有灵气如何运转周天,通达经脉?”
杨源自忖进入山门以来孜孜以求,好学不倦,但现在徐锡麟说的,他还是没太听懂。
徐锡麟觑了他一眼,安慰了几句。
“神武门是俗世帮派,除了个别会仙术的,其余都是武夫。这些修仙之事,你没听说过也正常。”
“也就是说,如果我的灵海恢复了,我就能修行了?”
“是这个意思,只是……难呐。”
“我在山门待了这么一段时日,听闻修仙不如练武,实在不行我就练武吧。”杨源笑道。
徐锡麟嘿笑一声,仿佛对这个说法极为不齿。
“我听说山门有灵根的师兄弟都选择了练武,那为何我还要修仙?”
徐锡麟沉默了一会,和杨源讲述了一下个中原委。
千百年来,修仙之法以前都是由各大仙门掌握,从不外传。江湖帮派有灵根者,都会送往仙门修仙,俗世则以练武为主。
自从十几年前,仙人忽然都消失了。如何修仙,知道的人就少了。最多根据一些书籍记载或是散修的传授,修炼个入门境界。
再往下修炼,极容易出岔子。许多自行摸索最后反被心魔吞噬的,比比皆是。
因此那些空有灵根却无法拜入仙门的人,后来也开始练武。慢慢的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不过修仙者所持之术毕竟精妙,非平常武夫可比。甘冒风险修仙者其实不在少数,只是大多数都死了,少数嘛……入魔。只有极个别成功了,最后成了散修。”
徐锡麟叹了声,劝解道:“你身负单灵根,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要耐得住性子,等待属于你的机缘。”
“是。”杨源若有所思地回道。
徐锡麟走入内堂,没多久,他也取了一个丹鼎出来。也是巴掌大,但是精巧绝伦。
他打开丹鼎,将杨源送他的丹药装入其中。又取出五粒丹药放入杨源的丹鼎。
“不用了,师父。我要吃什么丹我自己炼就行。”
徐锡麟笑道:“这丹药你可炼不了,这是仙丹。”
“仙丹?”
“嗯,三粒是九品净神丹,只提供给山门门主、长老等少数几个人。你别说炼,恐怕连听都没听说过。
“还有两粒是八品开脉丹,品质更高。连山门炼丹房都炼不出。”
杨源如获至宝。
“弟子曾经在书上看到过。”
“哦?你看到过?”徐锡麟很高兴,说明杨源确实是在钻研炼丹术。
进山门以来,杨源一直在捣鼓炼丹术。现在的炼丹术分为两种,一种是凡制炼丹术,另一种是仙制炼丹术。
仙丹必须是用仙制炼丹术才可炼制。没有仙法辅助根本无法完成。
出于好玩的心态,杨源试过几次。除了浪费不少珍贵草药,一无所获。
徐锡麟说的净神丹和开脉丹是仙丹一种,不过是低品丹药。
净神丹可净化心神,驱除邪气,对体质修补能起到大作用。
而开脉丹是以强大药力打通人体经脉、强化筋骨、淬炼肌体,让受损的经脉得以修复。
“你的病症用净神丹配以开脉丹,也许能有奇效。
“先前想用凡药给你医治,看来没什么效果。这次试试仙药。”
杨源心下感动。
“师父,你把丹药给了我,你不是就没了?”
“我是山门长老,要什么药开个条就行。”
杨源将信将疑。
徐锡麟声音冷了几分。
“让你每天看书练字半个时辰,有没有坚持?”
“早功每日不辍,不敢懈怠。”
“嗯,去取纸笔来,为师今日要考校你的书法。”
杨源取来笔墨纸砚,把毛边纸铺到案桌上。润笔蘸墨,一笔一划开始练字。
徐锡麟坐在他旁边批阅行记录。
这个夜晚很长,霏霏淫雨从天上飘落。蜡烛橙黄的火光从一方小孔中照出来,散在静谧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