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香?那又是什么?”身为现代人的局限再一次体现了出来,顾昭完全弄不懂这些世家子弟的讲究。
郭嘉大概是知道顾昭的身世,故此也没有惊讶,只是解释道:“迦南香乃是一种奇香,此物只产于交州南海郡一带的大山之中。香木为大蚁所穴,蚁食石蜜,遗渍木中,岁久而成。以此木磨粉,可为香。此木甚贵,可以银对换。”
顾昭听得咋舌不已,一两银子换一两木头,那还真是奇香,也就是郭嘉这等士族子弟才会认得。
“既然此香如此罕见,那岂不是说,刚才那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了?只是,这刺客怎么会留下这么大一个漏洞?”
郭嘉摇了摇头道:“不然。此人身上的香味极淡,若非是我,旁人定然分辨不出。”
咂摸了一下这句话,顾昭品出了两点。
一是说郭嘉鼻子好使,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香味,可能是他这种少年公子经常在家里熏香的缘故?
二是他见识广,就算有其他人能闻到,可能也分辨不出这什么迦南香,所以那刺客不虞因此暴露身份。
“那依奉孝之见,这迦南香指向何处?”
郭嘉再次摇了摇头。“此香虽少,但也非绝无仅有。如我郭氏族中,用此香者便有不少。”
闻听此言,顾昭不由得有些泄气,他本以为通过这个香味便能锁定对方的身份,从而赶快解决此事,可没想到范围虽然缩小了,但还是很大。
不过他看了看手中的纸条,既然这条线索暂时还用不上,那手里还有一条。这丹砂采买,看起来应该是与炼丹坊有些关系。
但为何在这人的喉咙里,却是不得其解。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自外传来。
顾昭一怔,立刻警觉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把郭嘉拦在身后,已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然而郭嘉却甚是轻松,笑道:“应是我那童儿墨尘。”
话音未落,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儿便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他见屋中有两人,登时一怔,一双乌黑的眼珠转了转,看着郭嘉欲言又止。
郭嘉脸上笑意不减:“但说无妨。”
墨尘顿了顿,这才用稚嫩的声音说道:“陈平,颍川陈氏旁支,其父陈玦,其母钟姒,为钟氏旁支。钟姒兄长钟容,为太素紫烟坊坊主……”
当他说到太素紫烟坊这几个字的时候,顾昭和郭嘉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墨尘明显被吓了一跳,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郭嘉一把抓住墨尘的手臂,喜道:“你做得极好,你先回去,就说我今日宿在同学家中。”
墨尘一皱眉,眼里全是委屈:“公子又不回家,我……”
郭嘉笑容一收:“怎么,你也要管我?”
顾昭见那墨尘憋得可怜,忙打圆场道:“你家公子跟我有大事要做,辛苦你了。”说着取出些银钱,递给了墨尘道。“拿去买些糖吃。”
墨尘刚想伸手,又缩了回去,先是看了郭嘉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接过银钱,冲着顾昭鞠了一躬,转身跑了。
顾昭转身看向郭嘉道:“奉孝,可敢去紫烟坊一探?”
郭嘉微微一笑,右手伸向门口:“顾兄,请。”
紫烟坊距离书院的距离不算近,等两人赶到时,天色早已全黑。
如今鬼火是阴兵过境之说已然传遍全城,故此此刻家家早已关门闭户。
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望着这浓稠的夜色,顾昭心中略有些忐忑。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那岳家散手后遗症虽然不小,但威力强大,自保足足有余。
只是这位郭奉孝,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这夜探丹坊,听起来就是危险重重,也不知他为何如此笃定。
不过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郭嘉不是个莽撞之人,他既然敢来,必然是有所凭仗,自己也不必为古人担心。
何况若是按照历史的话,这位郭奉孝就算英年早逝,也有三十多岁了,至少还有二十年的活头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的穿越,是否会改变历史,这也难说的很。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摸到了紫烟坊的旁边。
眼看四下无人,顾昭看了看墙头,并不算高。他纵身一跃,上了墙头,又垂下一条绳索,将郭嘉拉了上来。
两人翻墙跃进院中,坊内静谧得令人毛骨悚然。
顾昭放眼四望,这坊内的建筑看起来都差不太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找。
郭嘉神色肃穆,不知何时,他青竹杖上的三枚铜钱,已然取在了手中。
铜钱在黯淡的夜色里闪烁着幽微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地摩挲着那三枚铜钱。
那三枚铜钱随着他的摩挲,渐渐地泛出青光,只是三枚铜钱上的光芒并不相同,有亮有暗。
郭嘉看了一眼,喃喃道:“三五与一,天地至精。震宫缺损对应寅位丹炉,此乃离火入坎宫之相。”他用手一指:“丹房应在正北。”
顾昭皱眉道:“那纸上写的是丹砂采买,似乎是个账本,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账房看看。”
他话音未落,一阵低沉的咆哮声骤然响起,一条黑影如鬼魅般从阴影中窜出。
顾昭看得清楚,那分明是一条大狗。
只是这狗的身型未免太大,比寻常猎犬大了近乎一倍,肌肉贲张,皮毛杂乱且粗糙,其间还隐隐透着诡异的暗纹。
它的双眼犹如两团燃烧的血红色火焰,散发着嗜血的光芒,紧紧锁定着两人。
恶犬口中流淌着浓稠的涎水,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腐蚀出一小片焦黑。
那锋利的獠牙在微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它口中呜呜作响,伴随着刺鼻的腥气,令人作呕。
顾昭吃了一惊,他岳家散手虽然厉害,但是后劲也大,空手对付完这样一条恶犬,只怕今晚就没法再战了。
然而不等他细想,恶犬已如离弦之箭般朝他扑去,速度之快,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
他心中叹气,刚要迎敌,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暗处疾射而来,精准地射中恶犬的双眼之间。
力道之大,竟让那恶犬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猛地一滞,随后重重地砸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土。它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四肢抽搐,血红色的双眼逐渐失去光芒,最终一动不动。
目瞪口呆的两人转头望去,只见屋顶上站着一位女子。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修长而矫健的身形。
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腰间悬着一壶羽箭,她手中握着一张弓,月光之下,弓弦犹在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