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随着楚翔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个人影自岸边走入了流觞亭,冲着那画舫说了几句。
画舫之中,搭出了一个踏板,将那人接了进去,然后就收回了踏板。
“你觉得这人是干吗的?”楚翔随口问道。
“呃,他没提食盒,肯定不是送饭的。又不是光头,那也不是和尚。
他进去之后,踏板就收走了,说明这人在里面要待上好一会儿。
也许是刘家的下人,出去打探消息的?
不对,他们做法事,要打探什么。”
顾昭自言自语着,忽然眼前一亮。
“大概是憋坏了,去茅厕了吧。”
本来楚翔还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由得又气又笑,没好气地道:“整天就知道胡扯。”
顾昭挠了挠头。“线索太少了啊。”
他拉了拉楚翔道:“我们也别在这里盯着了,时间久了,惹人注意。
反正这画舫一直在这里,不如今晚再来,你看如何?”
“也好。”
楚翔点头。失踪案既然发生在十几天前,想必贼人要跑早就跑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到了晚上,两人收拾停当,楚翔换上了一身男装,可谓英姿飒爽。
顾昭本身也算卖相不错,但他这个原身终究是个书生。
跟男装的楚翔一比,虽然俊美程度不相上下,但英气上还是差了一点点。
顾昭心中本有些郁闷,但转念一想,这么漂亮的妹子居然是自己女朋友,顿时又神清气爽了起来。
待亥时已过,按照顾昭前世来算,也就是晚上九点多钟。
洛阳城原本宵禁就紧,由于年初的马元义之事,更是严加盘查。
顾昭和楚翔两人小心翼翼地溜出店房,来到街上。
此刻夜色如墨,更夫的梆子声尚未消散,街上早已空无一人。
顾昭和楚翔都是一身黑衣,沿着一条小巷,顺着坊墙边的阴影向北疾行。
他自从修炼山河引气诀之后,耳聪目明,五感敏锐了不少。
此刻潜心静听,方圆十丈之内,声音尽收耳底。
忽然之间,西阙方向传来马蹄铁与青石相击的脆响。
顾昭倏然止步,楚翔的青鸾弓已然擎在手中。
顾昭连忙摇手,低声道:“先莫动手。”
两人将身形隐在廊檐之下,只盼着巡夜骑兵快些过去。
过不多时,拐角处现出一队骑兵,为首之人看年纪三十岁左右,身量不高。
他一身黑甲,披着一件玄色大氅,在马上左顾右盼,颇有些桀骜之意。
在他身后,十来个骑兵手持风灯,灯中的火油气息混直冲顾昭的鼻腔。
顾昭仔细打量着这队人马。
无论是为首那人,还是后面的骑兵,一个个都是身形矫健,精神饱满,称得上是一队精兵。
本来在他的了解中,说起这个年代,都是东汉末年,朝廷**,天下大乱。
可此刻看起来,这已近末路的朝廷,仍然是有着不少精兵良将。
他正在思索,领头那人忽然头一偏,向他们这边看来。
黑色的头盔之下,一双狭长的细目射出两道精光。
“什么人?”
随着他这一声大喝,那十余名骑士齐齐勒马。
有人拔刀,有人搭弓,一瞬之间,森然的杀气,笼罩了整条小巷。
顾昭把手伸到背后,冲着身后的楚翔摇了摇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他走出阴影,来到马队之前。
“好胆,违反宵禁,还敢如此嚣张!”
一个骑士大喝,猛然挥刀。
他这一刀势大力沉,闪亮的钢刀带着风声,呼的一下,往顾昭头顶斩下。
他自忖这一刀下去,便是块石头,也能一刀砍裂,更别说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是个文弱书生的家伙了。
然而他一刀下去,就感觉对面的书生似乎动了一下,又似乎没动。
他眨了眨眼睛,书生还站在原地,而自己的钢刀却劈在了空处,丝毫没有原本预计之中的反震之力。
巨大的反差让他的右臂一阵酸麻,差点连钢刀都要脱手而出。
他身后的同僚面面相觑,均不知这声势威猛的一刀为何突然走空。
若是平常,只怕就要出声调侃:“老张,你是不是倡馆去多了,怎么眼都花了。”
然而此刻长官在前,自然不能如此,当下几个人齐齐开弓放箭,十余支箭矢化作漫天箭雨,射向顾昭。
这些箭矢有高有低,有些甚至是瞄准了顾昭身边射出,封死了他前后左右的数丈空间。
明眼人一眼便知,这些人一定是受过相当严格的训练,且配合默契,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的反应。
然而当所有箭矢落下之时,顾昭仍然身在原地,似乎根本没有移动过。
所有箭矢都落在了他的身旁,连他身上的黑衣都没有碰到一下。
“在下并无恶意。”
顾昭并不想与这些人动手,故此首先出声示好。
领头之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只有他看出了顾昭的动作。
无论是那一刀,还是那些箭,他都能在间不容发之际移动开来。
虽然只有毫厘之差,却足能让这些威力无俦的攻击落到空处,伤不到他一丝一毫。
“有意思。”
领头之人自腰间缓缓地抽出了一柄长剑。
“让我来领教一下阁下的身法。”
他忽然自马上跃起,双手擎剑,照着顾昭当头劈下。
顾昭上身不动,脚下行云流水般后退,一连避开三剑。
眼见黑衣人剑势已尽,这才陡然一抖手中长枪,刺向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喝了一声来得好,长剑猛砍向顾昭的枪身,好像他手中不是长剑,而是一把长刀一般。
当的一声巨响,长剑落在枪杆之上,竟传出了金铁交击之声。
黑衣人目光一凛,他这宝剑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寻常兵刃,在他这宝剑挥砍之下,便如豆腐一般。
那人的枪看起来平平无奇,跟他的宝剑硬碰之下,竟然毫发无损。
他心念电转,右手执剑,左手一挥,身后四名骑士齐齐动作,挥手扔出了一张大网。
那网铺天盖地,月光之下看得清楚,网上布满钢钩,一旦陷身其中,只怕立刻便要血肉模糊。
而且越是挣扎,受伤便越是严重。
顾昭见大网飞来,正要施展禹步脱身,忽听一声弓弦响动,咻的一声,一只箭矢自小巷中射出,正中那张大网的中央。
箭矢去势极快,带着那张大网一同飞出,叮的一声,箭矢钉在墙上,那张大网也随之无力地垂落下来。
不等黑衣人有所反应,又是咻的一声,第二支箭矢擦着他的脖颈飞掠而过,将他玄色大氅的扣子一箭射断。
大氅应声而落,缓缓地滑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