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身份地位的人，如林咸德、周亦平、梁铮等人，坐在一起寒暄聊天，讨论经礼；府学生员和书院学子，则各自端坐。
丫鬟奴仆留在半山园外面。
白雀和衣冠雪也在外面，由林雅姿领着，吃着小食喝着热茶看热闹——商贩哪会错过这等机会，半山园外面，早就有诸多商贩摆下了摊位。
生意好得一塌糊涂。
李凤兮坐在衣冠博旁边，左顾右盼，着实有点好奇。
这是在大宋第一次接触大场面。
之前小比不算，因为自己当时是反面人物。
看来看去，发现大家都差不多。
大多都是普通人。
并不是所有读书人都如影视剧中那般的公子如玉，反倒是自己这个少年郎，似乎是五官最为好看的之一，嗯，有点自恋的成分。
衣冠博在他身旁一一介绍府学生员。
张瑰就不说了。
着重介绍了坐在府学这一堆的最左侧三人，“最左那位，高冠博带不似士子更如大儒之人，便是府学生员之首王衍，本来去年要去参加秋闱今年春闱，不过家里有点变故，所以要再等三年再去应举，对他而言，中举只是时间问题，从他的姓氏，小官人看出来什么没？”
李凤兮愣了下，“我应该看出什么？”
衣冠博笑道：“乌衣巷。”
李凤兮恍然大悟，“他是琅琊王氏在江宁府的后人？”
衣冠博点头，“然也！”
李凤兮大为感慨。
想不到自己还能在这时代见到琅琊王氏，不过都是明日黄花了，如今的门阀世家已没了当年风光，刘禹锡早就在诗中说过此事。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就是指门阀世家没落之事。
衣冠博又道：“挨着王衍的士子，去参加了去年的秋闱，不过运气不好，秋闱之前染了风寒，带病应试，在考场晕了过去，估计要等三年和王衍一起应试，小官人不妨猜猜，他姓什么。”
李凤兮暗道一声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往大了猜。
“不会是陈郡谢氏在江宁府的后人吧？”
衣冠博呵呵一笑，“然也！”
李凤兮不吱声了。
虽然说门阀世家早已没落，不过终究还有一些底蕴存在，世家出身的人，从小衣食无忧，也不缺书，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虽然朝廷依然有意无意的打压门阀世家出身的读书人，不让这一顽疾重燃，威胁到皇室统治，但别人可以凭本事正儿八经的考中进士之后出仕。
大不了就是进中枢难一点而已。
而且因为家里条件优渥，他们读书的环境更好，相对于百姓出身的普通读书人，他们的科举会更容易一点。
当然，也就仅止于此了。
衣冠博道：“他叫谢秉东，写诗作词的水平一般，但在长赋散文和制式文章方面，颇有造诣，而且此人极喜欢钻研军事，其志不在仕途，而在边关。”
李凤兮赞道：“倒是个好男儿！”
衣冠博深有同感，“我辈读书人，若不能如范相公那般身居高位先天下之忧而忧，那么执笔边关，左手三尺龙泉右手一方笔砚，也是极好的。”
李凤兮颔首，“我看坐在谢秉东旁边的人，气质非凡，又是何等人物？”
衣冠博乐了，“小官人会挖苦人。”
坐在谢秉东旁边的士子，肥头大耳，衣着华丽，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并没有多少士子的书生意气，更像是个商贾。
道：“他啊，江宁首富顾宜祯的小儿子，顾全，城内诸多行当，顾家都是翘楚，比如钱庄一行中，最有盛名的大宝钱庄，就是他家的产业，毫不夸张的说，顾家产业倾半城！”
李凤兮哟嚯了一声。
大宝钱庄自己知道，当初晚娘刁晴璎离开之前，就是让大宝钱庄送来了五十两黄金。
道：“那要和他多打打交道。”
老子现在就缺一个有钱土豪的朋友！
古代经商什么最重要？
人脉！
何况顾家还有个钱庄，以后少不了要找他们周转资金。
衣冠博乐了。
其实小官人这样的想法并不辱没斯文，整个府学之中谁不想和顾全打好关系，毕竟那可是首富之子，而且还有一点，顾全是靠真本事考进府学的！
道：“倒也不难，顾全虽是富贾之子，但确是喜读诗书之人，尽管水平只是中等之姿，科举大概率不中，但顾全懂读书人，也尊重读书人，这和他的出身有关。”
李凤兮有点意外，“也是书香世家？”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不是看不起商贾么。
衣冠博点头，“确实是，顾全的祖上本来在苏州，是吴郡四姓之一，数十年前，顾全的祖翁顾定之罢官后，大概无颜回苏州面见江东父老，遂定居江宁，结果顾家就成了江宁府首富。”
李凤兮吐槽，“江宁也是江东。”
衣冠博耸耸肩。
李凤兮道：“茅山书院五个士子，不会全是吴郡四姓的人吧？”
衣冠博仔细观察了一阵，“这就不清楚了，在下只认识一个，那位下颌有颗肉痣的刚及冠士子，姓陆，陆斐，被小官人说对了，这位还真就是吴郡四姓之一的陆氏出身。”
又道：“其余四人，则不知晓了。”
李凤兮暗暗叹气。
能读书的，大多有背景啊，像衣冠博这样的人是极少数。
所以说，很多历史小说里的穿越都在意淫，来到古代，若是年纪还小，第一关就是长大——古代婴儿夭折率奇高无比。
连皇室的太子都会夭折，何况老百姓。
而等你好不容易长大了，又要面对各种不公平的竞争。
运气不好，出身在寒门，还有拼搏的机会。
运气差点，出身贫贱籍，那就真的连拼搏机会都少之又少，因为你根本买不起书，而在大宋朝，读书才是王道。
好比穿越到仙侠世界里，很多人修仙一辈子，千辛万苦飞升了，结果发现自己只是征讨花果山十万天兵天将里的一个小兵……而已。
就算运气好，穿越到历史长河里，拥有一个像自己这样不错的身世。
依然前途叵测。
混吃等死当个小官人，难度不大。
但想出人头地，走向时代的舞台中心，不付出努力根本不可能。
所以庆幸，是在大宋。
只要有读书的条件，不论是科举还是举荐又或者恩荫，都能改变命运，然后就有进入朝堂中枢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