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忐忑的心情,陈志飞轻轻敲响了李德才办公室的门。
“李主任,您找我?”
“小陈啊!恭喜恭喜!”李德才笑容满面,声音里透着少有的热情。
陈志飞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未见过李德才如此和蔼可亲的模样。
“李主任,您这是……”
“还装糊涂呢!看看这是什么!”李德才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文件,递到陈志飞面前,“你和吴秀兰同志的结婚申请,通过啦!”
“这么快?之前赵大姐不是说至少要一个星期吗?”
陈志飞有些难以置信,但当他看到文件上白纸黑字和鲜红的印章时,心中的喜悦瞬间压过了疑惑。
“你还说呢!为了你俩这事儿,我和上面的领导可是费了不少口舌,不然哪能这么快办下来?记得到时候可要请我喝一杯喜酒啊!”
李德才笑得满脸褶子,但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伪。
陈志飞嘴上依旧客气:“谢谢主任,等日子定好了,一定请您多喝几杯,不醉不归!”
“不着急不着急,人生大事儿可不能草率!再说了,还有三四年呢,日子可以慢慢选。”李德才摆摆手,语气轻松。
陈志飞一愣:“主任,什么三四年?”
“小陈啊,你插队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连这都不知道?”李德才故作惊讶。
“李主任,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平时也太散漫了,组织上的纪律听完了就忘,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李德才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道:
“从七十年代初,国家就提倡下乡知青扎根农村,晚婚晚育。73年还专门出了文件,规定城市青年男25周岁、女23周岁为晚婚年龄,农村青年女23岁,男25岁。宣传下乡青年要‘带头移风易俗,为革命坚持晚婚’,你怎么连这都不清楚?”
陈志飞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没记错的话,吴秀兰同志今年才刚满19岁。如果她找个农村本地人结婚,组织上自然不会硬性要求。但你是大城市下乡的知青,按规定,至少要等到吴秀兰同志年满23周岁,你们俩才能正式办理结婚手续。”
这一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从陈志飞的脑后直接将他的灵魂抽走了一样。
手里单薄的结婚申请,却好似有千斤重,左摇右飘地落在了地上。
“诶!小陈啊,你这是……”李德才故作关切。
陈志飞抹了一把脸,声音有些颤抖:“李主任,您的意思是,就算我和吴秀兰的结婚申请通过了,我们还要等到四年之后才能结婚,对吗?”
“不是我的意思,这是组织规定。”李德才语气平静,却像一把刀子,直插陈志飞的心口。
这一刻,陈志飞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通知自己的是李德才而不是民政组的赵大姐!
也明白了为什么一进门,李德才就摆出一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模样,俨然一副好领导的姿态!
“李主任!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陈志飞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小陈啊,我理解你一时难以接受,但你换个角度想想,这不正好考验你和吴秀兰同志之间的感情吗?你想想,你一个城市来的大好青年,万一哪天后悔了,那岂不是更麻烦?”
李德才语气轻松,仿佛在劝解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怒火像被风吹燃的火焰,瞬间在陈志飞的胸腔里爆发。
“李德才!你把我当猴儿耍是不是?你明知道我和秀兰结不了婚,当初为什么还收我的礼!”
陈志飞的声音陡然提高,拳头紧握。
“陈志飞!我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言辞!”李德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注意什么我注意!收钱办事天经地义,你收了我的礼,背地里却给我使绊子,你还是不是人!”
“收了你那两瓶破烟破酒,不是已经少扣了你半个月的工分!你再这样胡闹下去,小心我把你下个月的工分也扣光!”
李德才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试图用官威压住陈志飞的气焰。
“扣扣扣!除了扣钱扣工分,李德才你还能干什么!”陈志飞算是彻底豁出去了。
李德才的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显然被陈志飞的话激怒了。
“陈志飞,我劝你别不识好歹!再在我这儿闹下去,后果自负!”
“负你大爷!当初牛二的事儿我不过是顶了你两句,你就怀恨在心,甚至还要给我扣上流氓的帽子!我就想不通了,李德才!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让你明里暗里的针对我!”
“陈志飞我告诉你,看在你年轻气盛,我不和你计较。把结婚申请捡起来,然后从我办公室里滚出去!我就当做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不年轻气盛那还叫年轻人吗!用不着你在这儿假惺惺地装好人!”陈志飞毫不退让,声音里满是讥讽。
李德才这时发出一声冷笑,竟又面色平和的坐了回去。
“组织上既然同意了你和吴秀兰同志的婚事,那么从组织关系上来讲,你就算是从知青变成了农村户。林场我看你是去不成了,大队上正好缺个养猪喂牛的,从今天开始你就去生产队报到!”
“李德才,你欺人太甚!”陈志飞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怎么,看你的样子是想像当初打牛二一样,也打我一顿是吗?”
陈志飞并没有完全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知道这是李德才的激将法。
知青办的主任可不是打更人牛二,他这一拳头下去,那他的人生也就算是完了。
“你要不想去也可以,把结婚申请当着我面儿撕了,不娶吴秀兰,今后你还可以去林场伐木。”李德才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陈志飞是不会放弃吴秀兰的,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弯下腰将结婚申请捡了起来,暗暗发誓:今天所受的屈辱,他日必定要让李德才加倍偿还!
“不就是养猪吗,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