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向阳这话一出口,在车外等着的一群人都笑开了花。
人群里,只有两三个像宁皓他们一样,穿着运动服、T恤这些现代衣裳,大部分都是身着蒙古袍、头戴圆顶毡帽的牧民,还有十几个穿着褪色棉布袍的小孩。
宁皓在一旁打趣道:“你问别的,他们可能听不懂,可蒙古包这事儿,每个来这儿的人都得问一回!”
这就是刻板印象闹的,向阳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宁皓接着给他介绍起来。
之前因为资金问题,剧组好多人都走了,留下的工作人员,除了他,就只有道具师王明、摄影师杜杰,还有一个录音师和一个现场制片。
其他都是兼职,带孩子的当地教师成了副导演,两个司机,一个兼职生活主任,一个兼职翻译。
剩下那些杂活,都被请来的藏族演员抢着干了。
说是演员,其实就是当地的牧民,最近正好在这附近放牧,也就是向阳看到的这些人。
“片酬一分都还没给呢!可大家知道拍的是他们草原上的故事,都乐意帮忙,还老给我们送吃的!”
宁皓一边说,一边给向阳介绍,
“这位是咱们草原上的老猎人苏和!这位是萨仁,学校的校长,这个小男孩呢,是萨仁校长的孩子,也就是咱们电影的主角,阿木尔!旁边的小女孩是他妹妹,苏布德!”
老牧民们操着生硬的汉语跟向阳打招呼:“你好”,还热情招呼他:“进房里,喝奶茶嘛!”
这些人和向阳之前碰到的宾馆前台一样,说汉语都带着浓浓的东北大碴子味。
几个小朋友则特别腼腆,躲在大人身后偷偷瞧向阳。
向阳从包里掏出一袋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小朋友们像风一样跑出来,又一股脑儿跑回去。
只有穿着湖水蓝色棉布袍的小女孩苏布德,慢悠悠地走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跟向阳说了声“谢谢”。
介绍完牧民,就该介绍向阳了。
宁皓一脸兴奋揽着向阳的肩膀,一字一顿,对众人说道。
“他叫向阳,是来给我们的草原电影投资的!给钱!给你们钱的吗!”
这话一出口,先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激动得炸开了锅。
接着,司机翻译给牧民们听,牧民们也都兴奋得不行,围着宁皓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向阳直接傻眼了!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投资草原电影了?
这下误会可大了!
向阳有心想要解释,可根本就没有机会。
刚才一直闷不吭声的老猎人苏和,不知从哪儿拿出了马头琴,琴弓在琴弦上一滑,那声音激昂得就像马蹄奔腾。
紧接着,几个妇女甩动长袖跳起舞来,把向阳围在了中间。
一阵清脆的银铃铛声响起,出现的正是刚才说谢谢的小女孩苏布德。
她扎着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手里举着洁白的哈达,蹦蹦跳跳地朝向阳走来。
现场气氛热闹极了,大家簇拥着向阳就进了屋子。
有穿着蒙古袍、系着围裙的牧民大婶给向阳倒了一杯热奶茶,陆陆续续地,还有牧民过来,给向阳拿来奶皮子、奶豆腐、风干肉这些吃的。
向阳虽说没跟牧民打过交道,但看过《我的阿勒泰》,知道要是拒绝奶茶,会被当成不尊敬,于是直接接过,一口闷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喝不惯,但意外的,还挺好喝!
第一口下去,是淡淡的咸味,有点像海带汤。
再接着喝,醇厚的奶香扑面而来,喝完之后,喉咙里还留着一丝淡淡的回甘,就跟普洱茶的余味似的,让人回味无穷。
喝完奶茶,向阳想出去找宁导说清楚,但又不知道他人去哪儿,只能和牧民朋友们交流一下。
可惜双方语言不通,对方一直笑着在说“羊,羊,羊”,向阳还以为是在问自己名字,一个劲儿点头。
这可把躲在房门口偷看的小女孩苏布德逗乐了,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腼腆地翻译道:“阿爸是说,大家要宰一只羊,来感谢你!”
“什么?!!”
这下子,向阳更傻眼了,赶快让苏布德带着他过去。
可等他跑到那儿,已经晚了,羊都杀了,牧民朋友们都开始准备做全羊宴招待他了。
而宁皓,也在那儿帮忙布置晚上全羊宴的篝火,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
向阳有点后悔,来的路上光听宁皓倒苦水了,早该把事儿说清楚的。
现在牧民朋友羊都宰了,他再说不投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琢磨了一下,电影 50万的预算,现在还差 30万,自己也不是拿不出这笔钱,就当是投资宁皓的手续费吧!
这么一想,他心里好受多了,索性跟着宁导他们一起布置起来。
这可是向阳头一回参加这种篝火晚会。
一大群人围在篝火旁,有人弹马头琴,有人拉手风琴,大家喝酒、吃肉、摔跤、唱歌。
孩子们的笑声和烤肉的滋滋声,在绿草地上回荡,电视收不到信号的雪花声也掺和在里头……
准备的时候,校长怕向阳等的无聊,端来了家里的卫星锅和电视剧,但一直没搜到过信号。
眼前这场景,简直就是《内蒙乒乓》的真实写照,现代文明和草原文明,过去与未来,相互割裂又相互碰撞,被时间推着往前走。
这一刻,向阳突然明白了,为啥宁皓条件这么艰苦,还一门心思要完成这部电影。
有些深度,还真就只有电影才能表达出来!
作为一个热爱电影的电影人,这个项目,向阳决定投了!
投的心甘情愿!
至于误会这事儿,就藏在心里吧,不告诉宁导,更不告诉牧民朋友,就当是个美丽的误会。
心里没了包袱,向阳也放开来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可他忘了自己酒量不行,两杯酒下肚就上头了。
正好这时,手机突然有信号了,老爸向城打电话过来,他跑到外面找了个角落接通。
大致说了一下自己来找朋友玩,结果被误会要投资。
却没留意到,身后,一个湖蓝色的小人影悄悄跟着他,听他打完电话,然后叮铃铃地朝着阿爸萨仁的方向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