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躲避建康来的三个瘟神,开封府高挂免战牌,整个府衙几乎空了,没人来办公,百姓有事奏报也找不到人。
原来还有勾押官王孝迪当值,囚禁赵仙琅的丑事败露,跟随黄秘去了慈州,府衙是实实在在的空了。
百姓在衙门口议论半晌,找不到人。
恰好碰见了张晋,听说他是东京昭宣使。具体干什么的不清楚,反正是个官儿,就围上来禀报。
“大人,新曹门那边好像有瘟疫啊!”
“蒸馍馍的刘家三郎,吐了一地绿水!”
“趴在地上抽搐,好吓人。”
“大人快去看看吧!”
战争与瘟疫是一对双生子,今年战火烧遍了中原大地,河北河南赤地千里,前几个月,到处都能看到饿死的人,尸体扔在野外腐烂,或者被人和鸟兽吞食,这样的环境,难保不会出现瘟疫。
张晋一听,顾不得跟杨存中打趣了,连忙让百姓带路,杨存中出于好奇,也跟着他们去了新曹门。
新曹门在城东,出城五六里地,有个曹门村,村子紧邻着官道,旁边是府衙帮忙开垦的几十亩良田。
田垄子上围了十好几个麻布短褐的村民,对着趴在地上的刘家三郎指指点点的议论,都不敢靠近。
张晋停在远处问:“有没有肥皂浸润过的麻布?”
“肥皂是什么啊大人?”
张晋一拍额头:“算了,就这样过去看吧。”
原本还想整一些防御措施,但是刚刚恢复元气的京师条件简陋,他想要的东西估计找不到,便用袖子捂着口鼻,同时嘱咐跟在后面的杨存中不要靠近,杨存中是武将,可没那么娇气,像张晋一样捂着口鼻跟上去了。
到那之后,果然跟百姓们描述的一样,刘家三郎口吐绿水,趴在田垄上翻滚,捂着肚子呻吟,脸色也发绿。
从没见过这样的,曹门村的乡亲全都远远的避开,不敢靠近,张晋壮着胆子蹲在那人身边,戳了戳他问:“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刘家三郎说。
“最近吃什么奇怪的东西了没有?”
“没……没吧。”肚子疼的厉害,那刘家三郎也没心思回忆,翻滚着回了句话,人已经滚出去老远。
杨存中跟着观瞧。
张晋没有过去,蹲在那摊绿色的呕吐物旁边,凑上去细细观察,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回身招呼乡亲找个树枝。
他用树枝拨开呕吐物,夹出来一块小孩拳头大小的坚硬物体,用水冲刷了几次,渐渐看出来是什么了。
“这不是……蝗虫吗,好大的头!”不止他看出来了,曹门村的村民也看出来了。
只是这残留在刘家三郎体内的蝗虫,脑袋大的出奇,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张晋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蝗虫头。
头都这么大,整个的蝗虫估计非常恐怖。
曹门村的百姓见状,全都如临大敌的祈祷起来:“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啊,怎么连虫皇都敢吃呢,罪过……”
古代有三大灾,水灾旱灾和蝗灾。
蝗灾是个几千年都没有解决的难题,平时蝗虫是散居,遇到灾年,感觉食物不够,体内会产生一种特殊的元素,变成群居,成千上万的蝗虫聚集到一起,四处吞食庄稼粮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因此在中国的某些时代和地域,对蝗虫有一种恐惧的崇拜。
这种恐惧式崇拜从它的名字就可见一斑。蝗虫,分开念,就是虫皇,明明是一脚就能踩死的虫子,却被命名为虫皇,可见它对农民的危害是极大的,大到令人恐惧。
既然从刘家三郎的肚子里吐出来的是蝗虫,张晋免不了要问问这些村民:“今年汴梁一带是不是闹蝗灾了?”
曹门村的里正曹五更说:“可不是嘛大人,三月金兵来,四月蝗虫飞,把咱们汴梁地界的粮食吃的干干净净啊,不然怎会闹出这么大的饥荒?”
“那就对了,刘家三郎是蝗虫吃多了。”
这种事张晋在后世听说过,散居的蝗虫无毒,随便吃,群居之后引起蝗灾的蝗虫是不能吃的,因为它们体内有一种……叫什么来着.张晋也忘了。反正是毒素,很轻微,吃多了才会中毒,不能随便吃。
张晋解释了之后,大家才明白,原来不是瘟疫,刘家三郎中毒了。
里正曹五更拍着大腿叹气:“这傻愣子,怕不是前几个月饿的前胸贴后背,树皮啃不动,才去吃蝗虫,老祖宗们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蝗灾,饿的再狠也不吃,那肯定是原因的啊,偏偏他吃,这下好了,吃出问题来了!”
张晋安慰说:“没大碍,蝗虫蛋白质很高,要是能逮住,吃一些也没什么,比吃观音土和树皮强,关键是蝗灾出现的时候,基本抓不到几只,就飞走了,而且比起抓了吃蝗虫,保护粮食更重要。”
“大人说的是啊,今年闹蝗灾的时候,老小儿眼睁睁的看着老鼠那么大个头的蝗虫领头,落到咱们田地里,乌压压一大片,一转眼,几十亩地吃光了,老小儿当时就晕过去了,真想一头碰死在田埂上啊,对了,那刘家三郎没事吧?”
“没事,城里五丈河有医馆,送到那里,按一般的食物中毒处理就行,让医馆郎中开方子,过几天就好。”
里正曹五更连忙告罪:“些许小事,让大人急匆匆跑来,勿要见怪。”
“这不算小事……”
张晋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心思不在这上面,站在高一些的田埂上眺望四周,村民和杨存中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新曹门外面的村子和田地全都被金兵烧过,最近在宗泽的主持下开垦,远近都是沙地,树木都快烧光了。
这样不行,张晋指着方圆十里地的荒凉景象说:“蝗灾不会就此消失,照这个情形看,明年春天还会来。”
村民们畏蝗虫如畏虎,一听全都变了脸色,刚刚开垦的田地,准备今年秋天种粮食呢,张晋说明年春天来蝗灾,这谁还敢种?
忙不迭的问他:“大人何出此言,有什么凭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