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翠竹园里怀旧,两个小黄门找到了这里。
翠竹园位置偏僻,一般人还真找不到,这俩小黄门多半在靖康之变以前就在宫里当值,熟门熟路。
到了跟前,慌不迭的禀报:“宗泽大人传来消息,建康来人了,奉官家圣旨,请殿下回建康一叙!”
这个消息让赵仙琅吃了一惊,居然来的这么快,怎么办?
赵仙琅没了主意,下意识的望向张晋。
张晋捡起墙根下的木盆,从园中小溪里舀了满满一盆水,泼到赵仙琅身上,赵仙琅全身湿透,尖叫起来:“你干嘛?”
张晋把木盆一扔,对愣在一旁的小黄门挥挥手:“殿下着了风寒,速速送回福宁宫,请御医甄夫子诊治。”
好家伙,这病来的真快,小黄门都无语了,连忙点头应下,搀扶着一脸怨怼的赵仙琅回福宁宫。
然后张晋整了整淡青色的斓衫,快步走出皇宫。
宣德门外的御街熙熙攘攘,聚集了大批人马。
还有两匹马累的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奄奄一息,多半是日夜兼程赶来送信的急脚递所用的马匹。
宗泽、杨时陪伴着三位建康来的官员,朝他走来,离得近了,看到其中两人是武将装扮,另一个是文官。
具体来的是什么人,却不知道。
他是内侍昭宣使,常伴广平郡王左右,昨夜是他安置了广平郡王,建康来的人,肯定要找他。
宗泽介绍了之后,名叫吕颐浩的官员手托谕旨朗声道:“圣上口谕,听闻广平郡王赵楗幸而脱难,速来建康,与九哥见一面,好生想念。”
说罢,手托黄澄澄的谕旨,环视四周,寻找广平郡王赵楗的身影,郡王有固定的朝服,这里压根没有。
吕颐浩便问:“殿下人呢?”
建康那边来的好快,宗泽还没有跟张晋商量妥当,也不知他能不能拖住,看向他的眼神有些紧张。
他一如既往的平静,拱手告罪:“殿下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不能接旨,下官东京昭宣使,可以代领圣旨,回去交给殿下。”
“染了风寒,严不严重?”吕颐浩和身旁的两位建康武将交换眼神,似乎察觉到了他们在推脱。
张晋抬起头:“很严重,逃难过程中受了惊吓,到了京师便一病不起,畏寒怕生,除了亲近的几位臣子,谁也不肯见。”
这种鬼理由,愈发的让吕颐浩怀疑了,吕颐浩明显不信,但也不好直接拆穿:“能否带我去看看?”
张晋抬头环视宣德门前的众人,看到宗泽微微摇头。
不带他们进去终究不妥,张晋便说:“可以,别吓着殿下就行。”
“本官此番前来是为了带殿下回去,怎会惊吓他,带路便是。”
张晋接了谕旨,带领吕颐浩、王德、杨存
中和开封府的宗泽、杨时等人返回宣德门,去福宁宫探视广平郡王。
半路上,宗泽悄悄拽了一下张晋的后衣襟,张晋头也不回的拍拍宗泽的手,示意不用担心,他自有办法。
同行的时候,顺便打听了一下这三位官员的身份。
吕颐浩是扬州知州,据说官家南下之后,吕颐浩多方支援建康,甚得官家倚重,未来有望入相。
王德是刘光世门下的偏将,外号王夜叉,杀敌勇猛,犹如夜叉降世,最近来到建康公干,临时调拨他来给吕颐浩压阵。
杨存中也是出身将门,靖康之变前,在河北一带平叛,官至忠翊郎,据说是张俊的部将,奉命前来驰援。
打听了他们,他们自然也要问一问张晋,张晋谦虚的笑笑:“下官只是给广平郡王牵马坠蹬的马夫而已·…到了,各位大人请吧。”
声音突然变大,不像是说给吕颐浩听的,更像是通知里面的人。
吕颐浩抬脚跨过福宁宫的门槛,忽然听见一声惊叫,咣当,飞过来一个尿壶,堪堪砸到吕颐浩脑门上。
砸的吕颐浩头晕眼花,身子踉跄,若不是后面王德和杨存中搀扶,进门就趴下了,王德怒道:“何人下的毒手?”
站在福宁宫的门口往里看,只见广平郡王站在床榻上,裹着被褥大发脾气,让服侍的下人统统滚蛋,头发湿漉漉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围在四周的小黄门、女婢和御医都没办法靠近他。
扔了尿壶还没完,又把端来的饭菜也扔了,碗碟乱飞,差点飞到王德头上,王德连忙弯腰,碗碟砸到后面墙上,碎了一地。
“这……”
吕颐浩、王德和杨存中望着发疯的广平郡王,一度怀疑是做戏。
可是马上就看到广平郡王像个受惊的小鸟一样,用被褥卷住身子,蜷缩在床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哭的好伤心。
三人对视,谁也不敢贸然上前了。
似乎真的在北狩的路上受了惊吓。
张晋不失时机的上前解释:“三位大人有所不知,北狩的所见所闻,已经不是常人能接受的了,路上曹贵妃小解,被拉到草丛里凌辱,光着身子跑出来,又被金人当着数千人的面戏弄,刘家营里,皇子公主给金人作陪……”
“别说了!”王德和杨存中都是武将,听的没几句,已是满脸愤慨,也理解了广平郡王为何发疯。
张晋示意出去说话。
吕颐浩捂着流血的脑门,和他出去,小黄门立刻从里面把宫门关上了。
一众官员在福宁宫外面的院子里踱步,找人查看了一下吕颐浩的伤势,好在不太严重,上了药粉包扎。
吕颐浩坐在花圃旁边的石阶上叹道:“殿下病的这么严重,还是送回建康比较好,见了官家,或许能好些。”
这人倒是聪明,以此为借口,要把广平郡王带走。
张晋不同意:“吕大人,如今天下的皇子只剩两位,一是官家,二是广平郡王,半路上若是有什么闪失,你担待的起吗?”
如果带走广平郡王,负责护送的就是王德
和杨存中两位武将,这话好像是在质疑他们的能力。
王德外号王夜叉,最是暴躁,当即站出来喝道:“某以身家性命担保,绝不会让广平郡王有半点闪失!”
这话张晋不同意:“你的命,能跟殿下的命相提并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