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看见眼前的赖老拿出一把又一把符箓,开始上上下下仔细地给方墨检查。
一通折腾过后,赖玄龄终于停下,长长喟叹一声。
方墨心里也有点慌,赖老给他感觉好像他是个碰上了不治之症的郎中,正在感慨自己医术不精,让方墨这个患者都不敢开口多问。
“唉,天地浊气,仙道毒药,怎地让你沾染了呢……”
赖老怅然地望着方墨,悠悠言道:
“你可知,那筑了基的仙门中人为何不愿在凡间行走。”
方墨摇摇头,犹豫地回答道:
“我不甚清楚,但方某斗胆猜测,难道不是因为仙人嫌凡间琐事恼人,所以超然在上,不想过问吗?”
赖老轻轻笑道,“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但更重要的,是凡间浊气太重,仙人爱惜自己的修为,不会轻易踏足。”
“世间清浊相对,修仙者餐清霞而避地浊,若是一旦沾染久了浊气,往小了说修为停滞,严重者甚至会跌落境界。”
方墨总算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浊气对修炼影响这么大,那自己灵窍里淤积了那么多,岂不是……
赖老再次长叹,低声说道:
“方小友,你灵窍藏浊,老夫本领不够,难以为你开辟气海。”
“不仅如此,这浊气还会损人寿命,你若还想活得久些,得尽早找到解决之法!”
看到方墨呆愣片刻,赖玄龄忍不住叹息问道。
“常人可不会积攒这么多的浊气,你这浑身染浊,简直和刚从哪座妖窝逃出来的一样,我问你,你是因何故沾染了天地浊气的?”
方墨下意识地想说出黄家之事,但随即生生顿住。
他暂时没有直接证据能说明黄家与妖魔有染,而且那黄逸也莫名其妙地褪去了妖气复归常人,要是贸然发言,恐怕解释不清,还会为自己招惹麻烦。
方墨念头转动,没有直接说出真相,而是隐晦地提到:
“方某也不知,但我之前并未去过任何妖魔之地,身体也未曾有过异样,许是这几日碰上了什么不净之物吧。”
听到方墨似意有所指,赖玄龄的脸色一沉。
他一味地捋着长须,似乎已经知道方墨身上的浊气因何而来。
见自己已经尽到了提醒的义务,赖老也没有再挽留的意思,方墨起身行过一揖。
“得幸能见赖大符师一面,方某不胜荣幸,今日多有叨扰……”
“行了。”
赖老摆摆手,示意方墨不必多礼。
他遗憾地叹道,“没能收你为徒,实乃老夫一大憾事。”
“只怪我修为不够,无法为你驱逐浊气,终是有缘无分。”
赖玄龄笑着说道,“方小友的提醒老夫已然明了,你且先回吧,日后若老夫寻得了什么祛除浊气的好法子,也当知会给你。”
方墨再度拜谢,礼数皆尽到后,退出了房间。
“还是没能如愿拜师啊……”
方墨站在亭廊上,兀自地望着天空。
“不过更头疼的是那窍中浊气,当真没有祛除的法子吗……”
方墨正皱眉思索之际,忽地见前方来人,看见他们的面孔后,方墨的眼神瞬间冰冷。
“如何,浊气入体的滋味好受吗?”
黄逸冷笑着走来,他看起来的确解除妖化,恢复了常人模样。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脸阴鸷的黄家二少。
方墨眯起眼睛,泥人尚有三分火性,这黄逸阻己道途,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真是狂妄至极。
“怎么,你这种人妖不分的怪物,还想试试雷符的厉害吗。”
黄逸念至那道晴天霹雳,脸色瞬间难看。
要不是当时靠着人灵丹吊着,自己怕不是直接被劈死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
方墨闻声望去,说话的却是那皮笑肉不笑的黄隗。
“你清楚与黄家作对的下场吗?”
黄隗眼皮都不抬,漠视地出言问道。
“我只清楚有人今年下作手段频出,却还是输下了世家比斗。”方墨怂怂肩,难得地露出狠厉神情,“若黄家就这点本事,就别学别人搞这种威胁震慑。”
方墨说完,也不再看黄隗脸上的复杂神情,转身离开。
“我能废你灵窍,也能取你性命,这不是威胁,这是事实。”
听到身后的话语,方墨脚步顿住,猛地攥紧了拳头。
果然,那雾阵中的浊气就是此人故意放出的!
方墨深吸口气,冷冷言道,“你自可来试试,不过方某的命可不好取,小心自讨苦吃。”
方墨不再与这两人多费口舌,径直离开。
回去的路上,方墨暗自思忖。
“黄逸,黄隗,黄家……我们之间新仇旧恨可不少,我一并记下了。”
方墨可没有忘记自己的父母正是死在黄家矿上,再加上今天的过节,他和黄家的梁子算是真正结下了。
“黄家掌管矿场多年,势力雄厚好手如云,在青砂城中也人脉无数,要想扳倒它,我还得从长计之……”
方墨正想着,忽然发笑,自己只是凡人符师,却想着干倒一个豪强家族,未免有些想过头了。
“修仙修仙……果然求的就是个自在超然啊……”
方墨苦笑道,要是自己能有筑基修为,区区黄家还不是随手就能捻死,何须在这长吁短叹。
“还是得想办法炼气,我不信这浊气没有祛除的方法!”
方墨下定决心,此时却见一飞符从他来的方向飘来,落在自己肩上。
“这是……赖老的传音飞符?”
方墨好奇地拿起那符箓,却见它燃烧起来,传出赖老的声音。
“方小友,老夫在此谢过你的提醒。”
“方才,黄家之人找我,老夫思虑再三,拒绝了他们的拜师请求。”
方墨一笑,原来刚刚黄逸他们也是去找赖老拜师的。
幸好自己的暗中提醒恰到好处地起了效果,让他们没有得逞。
那符箓继续燃烧,青烟里传来声音:
“青砂城的水太浑,什么黄家宁家,我都不愿再掺和。”
“倒是你与我有缘,我赠你一些制符之法,你琢磨透后,对你有所裨益。”
“我还为你讨来一枚蛟鳞珠,这玄阶宝物能生出灵韵之水,可以容纳符灰之力成就上等符水,算是我的一点小小歉意。”
“修仙路漫,艰难险阻不过过眼云烟,老夫盼你能早日度过难关……”
符箓完全烧尽,赖玄龄的声音消失。
又有两物朝方墨飞来,方墨接住,正是赖老所提的制符符书与那蛟鳞宝珠。
“艰难险阻,过眼云烟嘛……”
方墨默然无言,垂下眸子,朝着赖老的方向再度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