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城池,洛阳不比长安。
但作为宫城,紫薇城的建制却丝毫不输于长安太极宫。
一句话,紫薇城也是有皇城附属的,紫薇城内外,中书省,门下省,乃至六部尚书省,九寺五监,都一个不缺。
只不过名义上,这里称之为大行台,而非宫城,皇城。
闻言左首时下已年过五旬的温大雅抱拳作了一揖:“殿下勿忧,大行台一切都好,一应兵马钱粮尽在掌控,只要殿下愿意,大军随时可以开拨奔赴曈关。”
李世民:“……”
这死老头,都胡咧咧瞎说个啥呢?
朕问你钱粮兵马了吗?
朕何时说要奔赴曈关了?
还有,什么叫一切都好?
能详实点不?
你这一句都好,却什么内容都没有,等于没说啊,要放现代社会,早被炒鱿鱼了。
无奈,也只得继续开口道:“温公不妨细说,兵马多少,钱粮多少,治下人口几何,田亩几何,又有哪些产业,岁可入钱粮布帛几何……”
正常来讲,这些都是没必要问的。
正常来讲,哪怕久居长安,洛阳这边的事,李世民也十分清楚。
可这不忘了么?
毛一百年,当初再清楚,这会也早记不清了。
对此温大雅也不觉奇怪,毕竟情况是不断在变化的,而且有些事情,因为不那么重要,所以平时根本不报。
闻言便笑着说道:“回殿下,算上这次殿下自长安带来的精锐,目前大行台共有雄兵十万零三千,马三万匹,甲五万副。
钱粮方面,有钱三十余万贯,粮草约七十万石,全力筹措下,可供大军约半年嚼用。
人口方面,目前在册户二十三万余,有成年丁口约三十六万余,岁可纳……”
情况还是可以的。
至少在温大雅看来是这样,毕竟都能打半年了,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李世民却听得一脸漆黑。
雄兵十万三千。
没毛病,虽然闲时都要回家种田……
钱粮够打半年,也没毛病,毕竟这年头,能支持十万大军打半年,已经很了不得。
可这在册户二十三万余,成年丁口三十六万余,什么鬼?
合着朕坐拥逾五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国土面积比后世英德加起来都大,下面就二十三万户,然后成年男丁就三十六万多是吧?
合着朕其实连个中等的地级市市长都不是!
合着朕其实就是个小区长,大点的县长,对吧?
“殿下?”
“殿下?”
“是否老臣疏漏,有哪里没做好?若有,还请殿下责罚。”
忽然又听到声音。
再一看,温大雅都站起来请罪了。
李世民这才回神,摆摆手,端起酒杯:“温公多虑了,本王只是有点没想到,偌大陕东道,州府数十,竟只有这么点人。”
难受。
遥想当年,他其实也没太关注过,毕竟年轻,也没有超越时代的眼光。
而今再回头看,难,是真的难啊!
关中还好点,一来是都城所在,是政治经济中心,二来那些年打来打去,都是在外面,关中一代没怎么经历过战火。
所以人虽不多,却也不算特别少。
可这陕东道,这洛阳地界……
真的。
不是不知道少人。
是真没想过会这么少人。
如此,也难怪自打过了曈关一路上就没怎么见到人烟。
对此温大雅也无奈:“是老臣之过,非是老臣不尽心竭力,实在是,人口恢复非一朝一夕。”
“本王理解。”
“温公勿要多想。”
李世民点头,当即便命人取金银以为赏赐。
忽然又想起来,问道:“本王来到洛阳,应该不会造成恐慌吧?”
“这……”
“实不相瞒,城中已经不少大户人家在准备搬迁了。”
尴尬。
当真是大写的尴尬。
看那一个个满脸尴尬,也就如程咬金那等浑人没什么反应,兀自大吃大喝,李世民更加无语。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不错,大户人家嘛,本来就不事生产,走了也好。
等你们一走,回头田产宅邸直接充公。
等你们一走,也少了一群不想干活只想吃肉的吸血鬼有事没事天天扯皮。
一举而两得。
至于那些寻常百姓,普通人家……
估摸着也想。
可问题是,就算是想,往哪搬呢?
这年头可不像后世,想去哪去哪,只要有钱,随便吃,随便住。
这年头,上路是需要路引的,况且一路上人烟稀少,粮食,疾病,野兽,劫匪,各种危险。
遂欣然道:“无妨,知会县衙,便说本王说了,但凡想搬迁者,皆悉数放行。”
说罢不等下方众人开口,又道:“另,民生多艰,即日起,三年内,凡我陕东道大行台所属,赋税全免,不得徭役。”
“殿下不可。”
“殿下三思。”
“殿下圣明,然赋税可免,徭役却万万免不得啊!”
“……”
顿时场上又炸了锅。
那些大户也就罢了,盘踞本地多年,枝繁叶茂,盘根错节,走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这赋税,这徭役……
若赋税全免,大行台府库收入从何而来?
若徭役全免,诸如修桥筑路城墙修筑乃至河道疏浚等不可不办之事又该当何为?
见状李世民就忍不住发笑,摆摆手,道:“无妨,今日之所以召集诸位前来,便是为了商议这些事。”
“先说说封赏吧!”
“来洛阳也有些时日了,蒙诸位不弃,本王虽没能当上太子,也没能当上皇帝,却也到底成了这一方诸侯。”
“眼下,多的本王也给不了,便予诸位些许田亩食邑并实权如何?”
“……”
很直白。
长安那边,爱听也好,不爱听也罢,朕,就是一方诸侯,朕,就是洛阳土皇帝。
至于诸位……
抱歉,爵位实在是没法给,也不合适。
暂且,就安安心心打工种地吧!
这边也有中书省。
这边也有门下省。
这边也有左后卫。
这边也有千牛卫。
如此,虽然名义上有所欠缺,但该有的好处,实则一样没少。
对此众人也颇为满意,纷纷起身谢过。
毕竟期望值不高,本身也没冒太大风险,且所有这一切,最大的功劳,归根结底在秦王本人。
如此,连秦王本人都安于在洛阳当个闲散亲王,他们这些做幕僚下属的又有什么可说?
已经很不错了。
比在长安时,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