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花园中。
太后与夏皇散着步,某一刻,偏过头望向他,问道:“朝中又遇到难事了?”
夏皇笑了笑,说道:“一点小事。”
“是因为冯相吧。”
太后看着他,说道:“哀家都听柔儿说了,因为粟阳的事情,冯相带头在朝廷闹......”
夏皇的语气很无所谓,说道:“那就让他闹吧,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朕听不到就好。”
“冯相这个人,当年就把你父皇气的不轻。”
太后笑了笑,说道:“可他这些年,又的确为朝廷做了很多实事,能力也是有的,朝中这些官员,又哪有十全十美的呢?”
“可他为江南做的实事更多啊。”
夏皇皱眉说道:“江南这些官员,只想着自己,国库近些年来空虚,他们何曾为朕想过,为朝廷想过,若不是有诸葛飞,国库这两年稍稍丰盈了一些,朕连给太后过寿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呢!”
太后看着他,说道:“陛下似乎很喜欢那小家伙。”
夏皇丝毫不避讳的说道:“朕托付给他的事情,他很少让朕失望,一开始,朕就是将他当良相培养的,这两年他行走六部,做出了桩桩件件大事,也证明朕的眼光没有错。”
太后看着他,问道:“这次粟阳的事情,也是他弄出来的吧?”
夏皇点了点头,说道:“江南出了些事情,朕让他去瞧瞧,不知道粟阳官员和这件事情有没有联系,竟让他如此大动干戈......”
他和太后走出御花园,有一名宦官等在御花园外,小声说道:“陛下,诸葛大人派人押送的粟阳犯官,刚才已经抵京了。”
夏皇问道:“回来了?”
那小宦官点了点头,说道:“诸葛大人派回来的使者,已经在御书房门口等着了。”
片刻后,夏皇走进御书房,看着下方一人,问道:“和朕好好说说,粟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利刃小队长单膝跪地,说道:“回禀陛下,诸葛大人奉圣命考课江南,至粟阳时,发现粟阳地方官员侵吞矿税多年,又有官商勾结,在商税上弄虚作假,诸大人还查明,滨州刺史连同粟阳地方官员胆大包天,曾经谋害朝廷命官,人证物证俱全......”
随着他的讲述,夏皇的面色越来越沉。
他知道江南官员大胆,却也不知道他们竟然大胆到了这种地步,居然明目张胆的谋害前往江南调查的官员......
利刃小队长还在继续汇报:“诸大人将包括滨州刺史在内的数名犯官拿下,查抄了他们的家产,又命粟阳商人补交所欠税银,共计白银三百三十三万八千两,另有珍奇珠宝不知价值几何,已经全都运至京都,交由陛下处置......”
“哼,一个小小的粟阳,居然能有三......”
夏皇话未说完,表情一滞,猛地望向他,“你说多少?”
夏国去年国库收上来的税银不过一千五百万两,两年之前,更是只有不到一千万两的样子。
因此,在听到利刃小队长汇报的数字时,夏皇下意识的以为是三万或是三十万两,小小的一个粟阳,哪怕是滨州一个大州,便能收上来三百多万两银子?他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陛下问起,那利刃小队长只好重复道:“此次查抄滨州刺史、别驾等官员家产,以及粟阳商人补交税银,共计三百三十余万两,其余珍奇珠宝,预估价值近两百万两,共计五百余万两......”
当然,那些珍奇珠宝值不值两百万两不知道,但是诸葛飞特意让他这么说好凑个整,毕竟五百万说出来更具‘视觉’冲击性。
五百万两白银,足足抵得上国库半年的税银。
夏皇快步走上前,说道:“带朕去看看!”
粟阳的犯官,暂时被押送到了大理寺天牢,另有近百辆马车,徐徐的驶入宫城。
宫内一处广场之上,夏皇看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挥手道:“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
一队禁卫走上前,将车上箱子的封条撕掉,打开箱盖的一瞬间,险些被一道道银光晃瞎了眼。
近百辆马车,数百个箱子,箱中满满的装着白银,让众人甚至觉得周遭都亮了许多。
饶是宫中禁卫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站在马车旁,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的,不止这些禁卫,还有夏皇。
作为皇帝,他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这么多白花花,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的银子。
虽说每年经他手的白银何止千万两,但那只是奏章上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而已,远远没有三百多万两银子摆在他面前来的震撼。
仅仅是一个滨州,或者说一个小小的粟阳就能运回来三百万两银子,那么其他州县呢?整个江南呢?岂不是最少能运回夏国几年的税银?
如今西北压力骤增,要是朝廷有了这些银子,还怕没钱打仗?
仅仅是用银子,也能将西域和草原上的那些蛮夷干掉!
想到这里,夏皇舔了舔嘴唇,目露精光。
所有人都在等着夏皇开口,一名小宦官站在他身旁,忍不住提醒道:“陛下,陛下......”
夏皇终于回过神,想了想,说道:“将这些银子,全都运往内府。”
内府不同于国库,国库的银子用于天下,内府则是负责皇室平时的一应用度,内府的银子,皇帝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而国库的银子,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随意动用。
重新回到御书房,夏皇在殿内踱着步子,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
许久,他才停下脚步,重新望向那利刃小队长,问道:“诸葛飞还让你带什么了?”
那小队长道:“诸大人还让下官带来了万民书一份,其上有粟阳百姓的签名手印,书中详细的罗列出粟阳地方官员鱼肉百姓,罔顾朝廷法纪,谋害朝廷命官的罪证......”
夏皇沉着脸,说道:“呈上来。”
那名利刃小队长恭敬的将一封手书递上去。
这封奏章是诸葛飞亲自所写,将滨州刺史等粟阳官员的罪行记录的明明白白,最后一句则是他的猜测,吴国的‘千草枯’之毒,竟然会在粟阳官员手里,诸葛飞猜测他们可能会和江南的乱党有所勾结。
片刻后,夏皇将手中的奏章摔在地上,面色彻底的阴沉下来,愤怒道:“他们好大的狗胆!”
......
京兆府衙。
王汉升正在衙房处理公务,忽有衙役上前禀报,夫人和小姐到了。
王汉升站起身,看到陈诺然和王婉晴诸葛靓赵灵兰从外面走进来。
他走出去,诧异道:“你们怎么来了?”
陈诺然快步走上前,关切的问道:“大宝是不是出事了?”
王汉升看着她,问道:“你们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我不是说了,让你们这些天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听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吗?”
“什么风言风语......”
陈诺然看着他,恼怒道:“全京都都在说,冯相他们要逼迫陛下除掉佞臣,那个佞臣是谁,说的是不是大宝?”
王汉升道:“有陛下护着他,你们不用担心。”
陈诺然道:“他们都说,就是因为陛下护着他,冯相他们才不会罢休,大宝他在江南,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放心。”
王汉升看着她们,安慰道:“只要他不被召回京都,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陈诺然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言外之意,急忙问道:“那要是他被召回京都呢?”
王汉升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冯相一系,为了江南的事情,已经铁了心要治诸葛飞的罪,若不是有陛下以近乎逃避的方式袒护,他早已被召回了京都。
如果他被召回京都,便说明面对冯相和江南一党的逼迫,陛下妥协了。
毕竟,一个是初入官场的年轻官员,一个是以当朝右相为首的,朝中最大的党派集团,对于陛下,对于朝廷,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王汉升拳头紧握,眼中却浮现出深深的无奈之色,这个层次的交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这个京兆尹所能掌控的范围。
明日便是休朝截止之期,一日之后的朝堂上,必将围绕此事,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王汉升叹息口气的同时。
吏部,宋世伟看着一封信,面露惊容,夏侯府门口,夏侯淳将手中的信拆开,看了看之后,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
金殿之上。
当朝陛下在位期间,勤勉异常,除了每年年末,很少有连休十日早朝的情况。
此次休朝的理由,百官都心知肚明,陛下为了躲避冯相他们对诸葛飞的追责,干脆眼不见为净,以身体抱恙为由,躲在宫中,谁也不见,试图用这种方法,来使得冯相等人妥协。
但或许连陛下都没有想到,他的这一举动,不仅没有使得冯相萌生退意,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除掉天子宠臣的决心,今日的朝堂,怕是又会变成战场,上演一出君臣相争的戏码。
早朝开始,文武百官从殿外徐徐而入,低头站在殿中等待。
一刻钟之后,夏皇才从后殿绕过来,坐在龙椅之上。
他目光望向下方,说道:“今日众卿有何事要奏?”
按照惯例,皇帝问出此话之后,会由百官中地位最高的宰相奏报一些大事,接着便是六部尚书,众官员按照品级和站位,该奏的奏,该听的听,需要讨论的地方,皇帝会让百官自由讨论。
然而今日,王相告假,冯相一言不发,六部尚书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站出来的意思。
朝中的大部分官员都适时的保持了缄默,谁都知道,今日之早朝,是冯相和陛下的舞台,还有谁敢插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