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在房内打量一番后,开口问道:“兄长,可有纸笔?”
“有,为兄这就去取来。”
很快,沈钧便取来纸笔。
沈砚将桌上茶盏全部收起,将宣纸铺在桌上。
沈钧见状,连忙在旁边为其研墨。
沈砚执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刘守友。
随后又在名字下方标注上“锦衣卫指挥使”字样。
看到沈砚写下的名字,沈钧有些惊讶,“二郎认为杀手是锦衣卫指挥使派的?”
沈砚握住笔,将手抵在下巴处,思索起来,“兄长,我离京的时候,见过此人,当时便是他阻拦我离京。”
沈砚没有提起戚继光,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眼下分析主要针对的是最有可能对他动手的人,说出戚继光,可能会影响分析判断。
在原主的记忆中,刘守友对戚继光是有着几分尊敬的,而且对方目标就是自己。
沈钧恍然大悟,“难不成是他阻拦不成,这才痛下杀手?”
“有这个可能,但是……”而是在刘守友名字的上方和下方分别画出几条支线,“他的动机呢?”
虽然老师政敌很多,历史上“倒张”派也有很多,但对老师的清算时间还没到,时间对不上。
如今能确定对自己有敌意的,只有刘守友,沈砚只能通过刘守友,倒推幕后真凶。
而倒推幕后之人,最重要的就是弄清他的动机。
一番思索后,沈砚在纸上写下“自保”二字。
“自保?二郎这是何意?”
“兄长有所不知,刘守友是靠老师上位的,眼下老师去世,对方极有可能着急划清界限。”
沈钧盯着纸张看了一会,说道:“即便如此,这动机也太站不住了。”
“如二郎所说,你是张太岳弟子之事,无人知晓,若刘守友目的是向新内阁表忠心,以此为求存之道,他的目标应该是张太岳的其他门生。”
沈砚在刘守友名字后面画上一个问号,点头道,“兄长说得有道理,暗杀一个没有被张太岳亲口承认的弟子,确实不够分量。”
说完之后,沈砚再次陷入了迷茫。
他虽知晓张居正历史上记录的所有敌人,但思来想去,时间点都对不上。
沈砚想着,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纸的另一端,“方才我们一直在想老师的政敌,有没有可能,对方就是冲着我来的?”
虽然心中有这个猜想,但他完全没有头绪。
自己这个张太岳关门弟子,平日里并无什么人知晓,而且在原主的记忆中,也并未与人交恶。
“冲着二郎来的?”
沈钧口中念念有词,“二郎在京期间,有没有得罪过谁?”
“没有。”沈砚连连摇头,“老师将我保护的很好,对外一直宣称我是他的书童小厮,并未引人注意。”
“若非旧怨……”沈钧眼睛死死盯着纸上“沈砚”两个字,“那许是有所求!”
“有所求?”
沈砚念叨着,心中盘算起来。
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旁人有所求的?
东西?
有所求?
沈砚猛然想到了冯保最后塞进自己怀中的东西。
“那个乌木匣子!”
兄弟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兄长如何知晓乌木匣的?”
沈砚有些疑惑,自己在原主的记忆里有个乌木匣,但穿越过来之后,那乌木匣就不见了,沈砚是如何知晓的?
沈钧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咧嘴一笑,“为兄见过那个乌木匣。”
说完,转身趴下,在床榻下一番摸索,取出一个用布包裹的器物。
沈钧将包裹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打开,乌木匣出现在兄弟二人眼前。
随后,沈钧指着那个乌木匣,略显尴尬的说道:“这个匣子,是二郎被救起时,紧紧抱在怀中的。”
“为兄觉得一定是什么珍贵之物,便先替二郎收了起来。”
其实沈钧是有私心的。
自己的弟弟醒了之后,对过去的十年只字不提,沉浸在自己“编造”的美好之中。
沈钧觉得,可能是弟弟不愿面对过去,害怕弟弟见到这个匣子之后,想起什么往事,打破这些美好。
在他心中,弟弟的所有过去,都无法和当下的开心快乐相提并论。
所以就自作主张的将匣子暂时藏了起来,只是过了这些时日,渐渐忘记了,才没有第一时间拿出来。
“多谢兄长。”
沈砚很是感动,他大概也猜到了兄长的动机,但并未点破。
木匣长约九寸,宽六寸,高四寸,采用阴沉乌木,木纹间隐现银丝状“水波纹”,经桐油反复髹涂后呈现黑玉般温润光泽
包角嵌鎏金錾花铜件,刻有「螭虎」纹,看上去十分厚实。
兄弟二人齐齐看向乌木匣,背后之人若真有所图,极大可能是这木匣中的物件。
沈砚心情有些忐忑,他也不知道这木匣之中会有什么,更不知道,这木匣打开后,会对自己今后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
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
沈砚的手刚按到木匣之上,耳边便传来兄长忧虑的声音,“二郎,此物一现,恐再无宁日。”
“兄长,眼下别无他法了。”
打开乌木匣后,沈砚看到里面静静躺着一封奏疏,封面上被人用朱批涂抹,上书“一条鞭法遗疏”六个大字。
遗疏之下,《请改漕运疏》同样被朱批涂抹。
这两封奏疏,原主记忆里都见过。
沈砚知道,这些不会是背后之人感兴趣的东西。
再往下,是一张被反复揉搓、折叠的宣纸。
沈砚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张显得有些陈旧的宣纸,上面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
宣纸上,墨迹已经被浸染的有些淡了,但却分明记载着张四维早年向老师行贿的证据。
上面详细记载了张四维行贿的时间、地点,以及行贿的方式方法,财宝名录等。
沈砚大抵也明白这张宣纸为何会被反复揉搓、折叠了。
许是自己老师也曾多次挣扎,但最终还是决定将它交于自己,让其成为自己的护身符。
沈砚用手抚摸着纸张上被泪水晕染的墨迹,心情复杂。
沈钧也同样吃惊,“张太岳死后,张四维上台,这份证据,于他而言,就如头悬利剑,定然要第一时间处理掉。”
沈砚也有同样的想法,但自己有这份证据的事情,似乎只有老师和冯保知道,又是何时泄露的?被谁泄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