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雨润待春耕
打囤,这个词是否唤起了你记忆深处的画面?
那时天刚蒙蒙亮,春的气息已经悄悄蔓延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淡淡的晨雾如轻纱般从远方缓缓飘来,覆盖了溪流、石碾,以及石瓦林墙的胡同巷弄,攀爬上春节初临时贴在门上的大红春联和悬挂两侧的彩穗。每当有人经过,都会带起一阵微风,涟漪荡漾,彩穗随之轻轻摇曳,又悄然归于平静,仿佛隐藏在秫秸缝隙中的秘密故事,在若隐若现中迎接春日的礼赞。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那温润的光芒逐渐穿透薄雾,使人影渐渐清晰、渐渐明亮,渐渐硬朗。手持簸箕的人,里边装满了由豆秸烧成的草木灰,围绕着宅院一圈圈均匀地撒下,来到门前再画上三五个圆圈,每个圆圈下都有几个阶梯状的盘结。口中念念有词:“梁谷丰盈,广积多安。”这是对农事的虔诚祈愿,若真的有谷神存在,必定会安心住在这仓囤中,庇佑今年丰收满满,大仓满,小仓圆。
惊蛰已过,最为期盼的莫过于一场春雨。那细密如丝的雨滴洒,细细簌簌地落在大地上,唤醒了沉睡的冬土,激发着泥土中蕴藏的新生命。天地间仿佛被一层水墨浸染,远山黛青,近水含烟,以最质朴的姿态迎接春天的到来。
“一雷惊蛰始”,这一声春雷如同远古巨人的呐喊,震落残雪枯枝,惊扰了栖息的鸟儿与虫豸。雷声滚滚穿过青石板路,掠过斑驳的石墙,在广阔的田野间回响,既空灵又深远。
犁铧早已准备就绪,那锋利的尖端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似乎渴望再次深入泥土,感受那份久违的翻涌之声。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根部特有的芬芳,混合而成的声音既是自然界的呼唤,也是人间劳作的开始,只待挥鞭而就。
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头牛,父亲特别喜爱它,每晚都会用黄豆饼喂养。农田里劳作的身影,常有他和它,尽管这头牛有些笨拙,别家的牛耕地时总是笔直顺畅,而它的垄沟时常歪曲不齐。每当这时,父亲总会用镢头修正弯曲的地方。
尽管看起来不太完美,但这并不影响赤脚踩在新鲜泥土上的舒适感,那种细腻而柔软的触觉,如同温柔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脚底,仿佛能将感知延伸至更远的地方,穿越这片土地,抵达遥远的彼方,更远的彼方。
新翻的垄沟里偶尔会长出去年麦茬萌发的新绿。或许是出于劳累或愧疚,劳作时黄牛很少进食,只喝水。
当夕阳西下,暮色渐浓,春日的薄雾笼罩着新翻的田垄,落在田边无名小草的尖梢上,宛如散落的星辰,凝结成晶莹剔透的露珠,滋润着那一抹新绿,鼓励它茁壮成长,激励它葱郁挺拔。与此同时,也催促着溪边洗衣的妇人早早回家,炊烟袅袅升起,犬吠柴扉,春日的晚景刻入乡村的剪影。
春雷惊梦,细雨润心,乡村在耕耘中续写着永恒的故事。这里的一犁一铧、一花一木,都是大地写给时光的情书;劳作的身影,是这封情书中最动人的注脚。
万物复苏春伊始,惊雷雨润待春耕。
掉了奶牙扎实牙,扎了实牙扶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