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原本应该正在王宫里接受册封的罗贝尔,此刻却被暴民们团团围在玛莱区低矮的城墙上。
“大人,他们在给暴民分发肉食,”西蒙凑到城垛边上窥探,扭过头来对着罗贝尔说到:“那位公爵大人还真是舍得花钱,不光是肉,连十字弩都给他们搞上了。”
“肉又不用花他的钱,只需要去抢就行了,”罗贝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王宫彻底封上大门,惟一能给他们伸出援手的希望也就此断绝,“他们的攻击看样子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们不如尽快准备吧。”
“但是,大人,”西蒙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不到四十人的队伍,有些迟疑的开口,“我们自己的人、阿马尼亚克伯爵留下来的那六个宅邸卫兵、再加上玛莱区的卫兵,总共不过才不到三百人啊。”
说着他又探着脑袋向外看了看,却差点被一枚飞来的弩箭贯穿脑袋,吓得他连忙缩回脑袋,看也不敢看了,“外面最起码有几千人,就算大部分只是乌合之众,但人数的差距太大了,我们怎么可能守得住啊。”
“那我们就去征集更多人手!”罗贝尔一脚踹开一具之前试探性进攻中留下的‘暴民’尸体,板甲靴踢到锁甲上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一旁的一位卫兵军官突然冲了过来,脚下踩到了滑腻的鲜血,失衡下差点摔了一跤。
西蒙一把拽住了他的臂铠,大声的质问:“你想干什么?”
军官艰难的趴起身子,微微躬身着说道:“大人,看您的家徽,您应该就是那位圣克莱尔堡的罗贝尔大人吧,我知道您可以从哪里召集到更多的人手!”
罗贝尔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西蒙放开这个家伙,“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已经让人去把整个玛莱区的贵族卫兵都动员起来了。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人加起来也没有超过六百人,所以你能在这个基础上帮我找到更多人吗?”
“当然可以!”军官站直了身子,用手指向玛莱区的一角:“我知道有哪些贵族私藏了军队,光我知道的就有两位男爵大人在他们宅邸的地窖里藏了三十多人,加上其他人知道的恐怕会更多!”
罗贝尔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在没有高级贵族坐镇的情况下,这些低阶贵族们能够堂而皇之的藏匿私兵,显然是认为自己跟勃艮第公爵那边并没有实质性的利益冲突,勃艮第公爵为了拉拢更多的人,肯定不会伤害他们的。
所以,只要私藏起士兵,能在最后的时刻自保就行了,哪还会管其他人的死活。
“这些白痴!”罗贝尔一把扯下已经有些破碎的金百合旗子,让西蒙高高的举起。
他走到刚刚被自己踢翻的那具暴民尸体旁,用剑尖剥去了它身上的外衣,挑起了那根系在尸体腰间的狮鹫腰带:“告诉那些硕鼠,围攻我们的可不是什么勃艮第的军队!那些“暴民”攻进来时,可不会管他们属于哪个派系!”
当正午的钟声敲响时,玛莱区的城墙边上汇集起黑压压的人群。
无数家纹不同的战士们列成方阵,密密麻麻的弓手和弩手们也已经在钟楼就位,就连仆人、马夫、园丁等侍奉贵族的平民都握着武器站在了围墙缺口。
作为这里唯一的一位高阶军功贵族(毕竟如果没有意外,罗贝尔已经是伯爵了),罗贝尔被推举为了最高指挥官。
他跨上“借来”的战马,剑锋扫过一张张或恐惧或狂热的面孔:“法兰西的卫士们,墙外的那些暴民可不会区分纹章上的百合与雄鹰,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但我们的技艺更加高超!就让我们告诉他们,不要以为拿起了武器就能成为战士,我们才会是最终活下来的!”
罗贝尔一把扯下面甲,挥剑指向低矮的城墙,“上帝在注视着我们,国王在指望着我们,为了荣耀,杀!”
九百多人的怒吼冲破天际,引得墙外伪装成屠夫的勃艮第军官不住的皱眉,“卡博什,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攻破这里,如果阿马尼亚克派的大军压境之前我们还没能控制住国王的话,我们的下场一定不会很好。”
卡博什僵硬的扭头,目光扫过被他们吊死在街边的一排阿马尼亚克派的贵族,咬了咬牙,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塔楼传来警钟,钟舌震落的灰尘落在了罗贝尔肩头。
一支三百人左右的暴民队伍,正在等待着最前面的几个壮汉用木桩撞开大门。
东侧的门外,另外一支人数更多的暴民队伍,把商贩的推车连到一块当做冲车,推着一根巨大的房梁一次次的撞向大门。
守卫不断地从墙上射下箭矢,几个粗壮的男仆把煮的滚开的粪水浇下,烫的十几个不成人形的暴民惨叫着向后逃窜。
一支支箭矢从背后射来,结束了他们的痛苦,但更多的白帽子踩着同伴尸体涌了上来。
“他们在挖地道!”西蒙指着墙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坡大喊。
七八个矿工打扮的暴民蜷缩在用木板拼凑的盾牌下,铁锹飞快的舞动。
罗贝尔搭上弩箭,微微瞄准后,一颗弩箭就穿过了木板缝隙,把一个持盾的暴民顶死在了地上。
另外几个暴民刚想补上缺口,就被几十发弓箭组成的箭雨扎成了刺猬。
大量的伤亡没有让暴民畏惧,反而在酒精和食物中混杂的草药的刺激下,变得愈发疯狂。
围墙边上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直到最后甚至形成了一个新的陡坡。
暴民的攻击持续了很久,直到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有人忽然灵机一动,冒着箭雨冲到墙下,给尸体浇上油脂后点燃,焦臭的味到混着黑烟逐渐遮蔽了守军的视线。
罗贝尔筋疲力尽的喘着粗气,捡起一块石头就丢了下去:“所有人,不用管那些浓烟,给我砸!”
一块块尖锐的石块从墙上落下,砸的下面的暴民惨叫连连。
在罗贝尔所看不见的浓烟外面,一辆改装后的篷车正缓缓逼近。
当车轴狠狠的装上大门时,两边的侧板突然弹开,二十名穿着镶铁布面甲的佣兵猛地跃出,钩锁同时抛上围墙。
一个士兵刚刚挥剑斩断最近的铁钩,就被身侧的一发弩箭刺穿了喉咙。
罗贝尔连忙带人支援,在佣兵们跃上城头之前,把他们一一清除。
眼看着精心制定的突袭计划没能奏效,几个穿着学士服的男人在大量精锐士兵的掩护下,把一个木桶放在了墙角。
掏出火引点燃了上面突出来的绳子后,玩命似的向后逃窜。
一声巨响过后,围墙轰然倒塌,飞起来的石块瞬间就砸到了几个靠的近的守军。
周围的守军被这从未见过的场景吓得四散逃窜,难以计数的暴民则趁机从围墙的缺口处如溃堤洪水般涌来,身后还跟着一百多个伪装成佣兵的勃艮第士兵。
“向王宫方向撤退!”罗贝尔勒紧缰绳,战马前蹄扬起后落下,重重的砸在了一个暴民的脸上。
“大人,刚刚那巨大的响声是什么?”西蒙紧跟在他的身后,嘴唇止不住的哆嗦,“他们信仰了恶魔吗,那么厚的围墙都能一下子摧毁!”
“那是火药!”罗贝尔头也不回,“等学院的火药成分研究稳定,你会见到更多的,现在,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