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终于知道了?”罗贝尔接过仆人递来的冷水,一仰脖就全灌到了喉咙里,冰凉的液体让他的思绪重新变得冷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是说整座巴黎都在贝尔纳大人和奥尔良大人他们的掌控下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你们的情报网都是吃干饭的吗?”
“大人,这件事情贝尔纳大人他们确实并不知情,”管家从那堆即将要被焚烧的文件里抽出了一份,转身递给罗贝尔,“这是贝尔纳大人和奥尔良大人他们安插在巴黎的细作名单,但他们都没能将消息传递。”
罗贝尔放下水罐,转头看向门外,平时清晰可见的巴黎圣母院的尖顶,此时却在在浓烟中若隐若现。
烟雾缭绕之中,塞纳河边冲天的火焰把夜空都染成了红色。
一把扯开领口,在西蒙的帮助下,在锁甲外面逐一套上板甲,罗贝尔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你的意思是,他们背叛了你的主人和奥尔良公爵?”
管家摇了摇头,随手把那份文件丢进了火堆:“应该不会,他们都是经过筛选的,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不会背叛。”
顿了顿,管家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我更担心的是,这座宅邸中有奸细,这份名单被泄露了,所以他们才没能把消息传出来。毕竟这里面的大部分人都伪装成了平民,集中在屠场附近,如果没有依据谁会去怀疑他们呢?”
罗贝尔终于想明白了,难怪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这场暴动就是从屠场那边开始的,所有不跟从的恐怕都被杀了,就算假意妥协,估计也被看的严实,根本没时间报信。
就在这时,马夫惊恐的跑了过来,手里还抓着一封信:“大人,管家,刚刚东边冒出来了几个暴民,他们把王室信使杀了,守卫处决了他们后发现这封信是给罗贝尔大人的,就让我带给您。大人,我们不会有事的,对吗?”
罗贝尔没有理会他的疑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聊当安慰。
接过那封信打开,信纸上字体优美的拉丁文让罗贝尔彻底死心。
“尊敬的圣克莱尔堡男爵罗贝尔·德·蒙福特大人亲启:
因暴民作乱,在我们的君王查理六世陛下的授意下,王宫已正式进入神圣庇护期。原定于明日的册封仪式将无限期延迟,等待局势平静后再行举行。
愿上帝保佑您的平安,法兰西万岁,国王万岁!”
就差一天,就差这么一天!
罗贝尔愤怒的把那份信丢进火堆,大步流星的走向庭院侧角。
多亏了之前罗贝尔的命令,那三十名重骑兵没能再出去乱跑,此时正老老实实的披着锁甲,在磨刀石上挨个磨快手中的刀剑。
这些来自系统出品的精锐骑兵是罗贝尔最后的底牌,他们的刀剑可以为他砍翻一切阻碍,腰间的钉锤也能轻易的砸碎任何一个暴民的颅骨。
但面对潮水般的白帽暴民,三十人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只会落得市政厅旁那队骑兵的下场。
西蒙带着两个男仆抱着几捆箭矢,啪嗒啪嗒的跑过铺满鹅卵石的地面。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六个抱着战弩的,之前被安排留守在宅邸的阿马尼亚克伯爵的私兵。
“大人,我们该怎么做,您下命令吧!”就在罗贝尔还在愣神的时候,西蒙已经带着士兵们在庭院里列好队形了。
罗贝尔此时有些纠结,固守在宅邸的话,谁也不能保证玛莱区会不会失守。
到时候被困在这么小的地方,恐怕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而如果选择带人冲出去,巴黎目前的地形和危险区域,罗贝尔根本无从判定。
贸然出击的话,只会陷入到被动的局面中去。
再加上无论出于什么角度考虑,都得想办法带上那个老管家和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仆人们,突围的难度就更大了。
就在罗贝尔犹豫的时候,宅邸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看来已经没得选了。”罗贝尔接过头盔戴上,扯下面甲,招呼起手下的重骑兵们冲了出去。
……
十分钟以前,一个名叫的雅克男人正抱着一把生锈的草叉,缩在玛莱区边上的,一处用于仆人们进出的侧门外。
他的朋友亨利就趴在旁边,手里还拿着一把不久前在铁匠铺里抢到的猎刀。
往日里连靠近都会被驱逐的玛莱区,此时就跟他们隔着一道小小的木门。
三十多个暴民喘着粗气,异常的安静,雅克仿佛都能听到门对面的吵闹。
那个屠夫的学徒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很是紧张,牙齿不停地打颤。
顾不上管他,雅克招呼着街坊里出了名的扒手开始撬锁。
亨利拉起兜帽,把自己的脸深深地藏在阴影里,有些不耐烦的催促:“还没好吗,再慢点就要被守卫发现了!”
“别他妈催了,你行你来,”扒手不耐烦地回头,金属的锁扣突然发出一声咔嗒的脆响,“上帝保佑,门开了!”
没有多余的言语,乞丐安托万抓着把榔头一脚就把门踹开,推开挡在前面的扒手,飞快的冲在最前。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三天前才刚刚眼睁睁的看着妹妹饿死在漏风的巷道里,此时的心里满是对贵族和富人们的仇恨。
回想起今天下午,自己带着抢来的面包回家时妻子和孩子们的笑脸,雅克终于克服了对于贵族的恐惧,跟着同伙们冲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劫掠,正好就撞上了一支贵族的私兵,十几把寒光凛冽的利剑正直指着他们。
“退后!以国王之名,这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卫兵队长的吼声响起,让这群试图趁着巴黎大乱,来贵族聚居区发财的暴民僵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把草叉突然刺穿了乞丐安托万的胸膛。
众人惊愕的回头,却发现是那个一直都表现的异常懦弱的屠夫学徒。
在杀了人后,这个家伙飞快的冲到士兵们跟前,掏出一枚徽章大喊:“我是贝尔纳大人的斥候,这些暴民都是叛乱分子,快杀了他们!”
来不及反应,一支弩箭就穿透了扒手的喉咙。
那是从不远处的宅邸里冲出来的一个贵族射出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三十多个穿着重甲的战士。
混乱中雅克被人群推搡着向后逃窜,手里的草叉也不知道丢在了哪个角落。
他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一股热流飞溅到了他的身上。
扭头看去,却发现那是自己的朋友亨利被一柄钉头锤砸碎了脑袋。
雅克踉跄着逃窜,原先的激动此刻已经变为了惊恐与悲痛
一不小心,雅克踩到了某个背上插着弩箭,身子还在不断抽搐的家伙。
弩箭破空声再度响起,雅克忽然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在飞速消失,后背也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当一切都安静下来之后,士兵们在那个贵族的指挥下,逐个对着地上的尸体补刀。
那个贵族掀开面甲,接过一个罩袍上绣有雄鹰鸢尾花的侍从递来的亚麻布,开始擦拭剑刃。
随手的丢在雅克死不瞑目的脸上,罗贝尔头也不回的离开:“真是倒霉,就不能晚上几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