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天池边的火山岩上吐着烟圈,烟灰被山风卷着扑向那片永不结冰的湖水。三个影子斜斜铺在雪地里,像被谁随手丢下的黑色风筝——那三个傻子正趴在栏杆上大呼小叫,手机闪光灯此起彼伏地戳着雾蒙蒙的天空。不错,四人已到长白山。
羽绒服兜里的银戒指突然发烫,没想到那枚戒指竟然在这个衣服里,去年冬天她踮脚给我系围巾时,鼻尖也冻得这样红。此刻天池在云层后露出半张阴郁的脸,十六座雪峰把倒影绞碎成蓝玻璃渣,多像她对我说的那些话,在凌晨三点化成水汽消散。
往瀑布去的栈道结满冰甲,我数着脚下第三十七块裂纹的青砖,冲锋衣兜帽突然灌进硫磺味的山风。六百米外的水龙砸在玄武岩上,炸开的冰雾里恍惚有白裙子一闪,等水珠糊了满镜片才想起,她最怕冷,绝不会来这零下二十五度的炼狱,我还是忘不了她吗?
温泉区蒸腾的热气中,手机在裤袋里震了第七次。不用看都知道是那三个家伙在群里刷屏,他们永远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对着一锅煮鸡蛋的沸水发呆。蓝绿色的泉眼咕嘟冒泡,我把冻僵的手指悬在蒸汽上方,突然笑出声——原来人真的会变成自己提过的笑话,从前我说要当她的火山,结果连这汪温泉都比我有温度。
暮色涂抹岳桦林时,我落在队伍最后。雪地摩托的尾灯在拐弯处扫过红霞,像谁弹飞的烟头。千年红松的树洞里积着未化的雪,指尖按下去的刹那只觉得冷,冷得像她为了她的小澄,都不愿再看我一眼的情形。
凌晨三点被尿憋醒,掀开帐篷却撞见漫天星河泼进火山口。天池在月光下凝成一块墨玉,三个起伏的鼾声在身后织成毛糙的安全网。我摸出那枚戒指塞进空酒罐,铝罐叮咚滚向崖边的瞬间,远处雪坡突然惊起一队寒鸦,扑棱棱剪碎了十六峰间的云雾。
晨曦染红第一缕云絮时,我发现被雪埋了半截的酒罐。易拉环不知何时脱落了,豁口处结着冰晶,像枚歪歪扭扭的戒指躺在火山灰上,折射出彩虹色的光。
“秉川,去吃早饭了”,三个声音同时响起。“我不饿,你们去吧,我想一个人转转。”三人心照不宣,再没有多说。
“你看,这冰山多像你,天真的我以为已经将你化开了,哈哈~”我独自喃喃着。猛然间,我看到了一个身影,蓝袄搭配休闲白裤,一头乌黑散发,单从背影来看,称得上绝代美人。“好熟悉的感觉”我独自呢喃着。
姑娘转过身来,两目对视,双方都陷入了短暂的思绪之中,良久之后,姑娘率先反应过来,惊讶开口道:“阿川?你也是来这旅游的?”“嗯”,少年羞涩点头。“哎呀,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害羞了”姑娘打趣着。“没有,宋婉兮。”没错,这位叫宋婉兮的姑娘正是杜秉川的初恋,是整个江城唯一可以和李晓雪比肩的豪门千金,也算是杜秉川的青梅竹马,但自高中开始,两人便彻底断联,没有再见过一面。
少女故意问道:“对了,你和李晓雪怎么样了,当初你为了她,甩我的时候脸色都没变呢。”男孩脸上涌现出明显的悲伤,“呦呦呦,这表情,不会是被抛弃了吧?”其实当初杜秉川甩了她后,她悲痛欲绝,她不明白自己哪一点比李晓雪差,这些年她一直暗中关注着杜秉川,自然也知道她一直所爱的男孩的种种经历,她很心疼这个她暗恋了五年的男孩。
杜秉川很后悔,当初为了李晓雪而丢下她一人,自责与愧疚充斥着他的内心,但他却还不知道这个女孩等了她五年。我并不想对这位初恋隐藏什么,干脆全盘托出,就好像是在赎罪。这时宋婉兮猛然盯着自己,我察觉过来,转头,就对上了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她缓缓开口:“其实我……”
女孩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四个字,就听一声“秉川,走了”。“好,我这就来”。转头对女孩说道:“我先走了,哦,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来这”。女孩浅笑道:没什么,那你去吧,玩得开心”。我应了一声,转身朝三人那边跑去。
看着男孩离去的的背影,女孩对空气说着:“杜秉川,你怎么就是不懂,我等了你五年,为什么?”泪水划过脸颊,滴在了雪地上。约莫两三分钟,她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道:“这一次,我不会让你走丢了。”
随即,她朝杜秉川那边追了过去,“秉川,等一下”。我一愣,问道:“有事吗?”她点点头道:“我一个人来这边,又没有伴,你们带上我一起玩呗。”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们终究没有抵抗住美女的诱惑。“那现在,就去尝尝东北菜怎么样”霍景桓提议道。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餐馆内,众人吃着东北硬菜,讨论着饭菜的分量大与美味,在酒足饭饱之后,宋婉兮那柔情的目光又落在了秉川身上,随即开口道:“这些年我一直在等着你。”我疑惑的望着她,其余三个明眼人已看清了局势,心里不禁暗骂我这个榆木脑袋,“人家姑娘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这个大傻子”。宋婉兮笑笑,告白道:“我说,这些年我一直都好喜欢你。”
三人装作如无其事一般低头刷着手机,就剩我我与婉兮僵持着,半晌,我故作冷淡说道:“给我点时间。”我知道,我与她没可能,如果在一起,我只会在愧疚和两难中度过一生,在江城,杜家与宋家在商业竞争中最为激烈,可以算得上是仇敌了,因此我与她是一段孽缘。婉兮脸上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神情,大概是失望与希望的交织,毕竟我没有直接拒绝她。
“玛卡巴卡,玛卡巴卡”就在这时,宋婉兮的手机铃声响起,“喂,妈”。“婉兮,你姥爷快不行了,医生说没有几天了,你过来一趟吧。”宋婉兮身躯一震,对四人说道:“我得回去一趟,再见了。”走到包间门口时,她转头,眼神似是恳求,开口道:“秉川,你一定要等我。”我没有做声,对这个女孩,我只有无限的愧疚。
餐后,我们商量之后去趟浪漫主义城市——枫城和烬燃之都——龙国的金融商业中心,是龙国最繁华的城市。打卡完这两个景点之后,假期也就剩个五六天了,然后就远赴法国。
同时,杜秉川家门口的那个女孩又一次失落地转身回去,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日常打卡,她想给男孩发信息,但显示的却是“对方拒收了您的信息。”她拨起他的电话,却始终都无法打通,这几日,她日日酗酒,那个阳光少女已然颓废不堪。
另一边的医院里,少女握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者的手,低声抽泣着,泪水打花了精致的妆容。老者和蔼地说着:“婉兮啊,你姥爷我只有你一个孙女,我只希望你啊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然后继承家企,有朝一日,打倒杜家,让宋家在次屹立于江城之巅,年轻就是好啊,好啊……”
还未等宋婉兮回话,老爷子抚摸女孩的脸的手便猛地下垂了下去,随后咽了气。这一天,病房内的抽泣声与泪水没有停下。
宋婉兮呢?她要怎么选择,面对最疼自己的人的遗言和最爱的男孩,这是一道单选题,少女眼中满是疲惫,她选择了先不去想,而是睡一觉,但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