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的脚步已经很近了!
“师兄,快把我麻绳松开!”
“哦、哦!好!”
麻子脸师兄手忙脚乱,扯掉了周若木的绳结。
两人做好了搏命的准备,可等到响声靠近,却发现来者不是歹人。
“客官,你们吓死人了。”小二挑着灯笼,说道,“这时候不回房间去睡,掌柜的还以为二楼进了什么梁上君子,喊我来看呢。”
周若木紧盯着小二,试图用目光探出他知不知情。
“麻烦你们起夜动静也小些。闹腾腾的。你们不睡,我还想睡呢!”
小二骂骂咧咧,打了个呵欠。转过身去,准备回楼上了。
这个人看起来……并不知情。
周若木也不敢打百分百的包票,可至少从小二眉目的神色来说,他没有露馅——
哎!自己在担心个什么劲!
这里是幻境,幻境!那么在意幻境里的事情,只会越陷越深。
“师弟,你确定不是巧合吗?”
麻子脸师兄问道,
“咱入住进来,他们也不知道我们会挑哪个房住啊?糊纸人的米浆都干了,不大可能是临时贴上来的吧。”
“不排除这个可能。”周若木咬着手指,强迫自己冷静。
周若木从来就不是个冷静的人,一遇事就容易上头冲动。
所以他养成了这个习惯:不论遇到什么事,都先告诫自己要冷静——冷不冷静得下来另说。
“师兄。”最后,他打定了主意,“咱先回房间睡觉。但就算睡着了,也得要睁一只眼。”
“你小子,又说疯话。”麻子脸师兄嘴上没饶他,心里却也七上八下的。
出门在外,这事谁也不好说有还是没有。
像师弟说的那样,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一个心眼在。
两人沉默地回到房间里,就在要关门时,周若木迟疑了一下。
思考再三,他还是把门口的纸人扯了下来。
赔就赔!大不了再用黄纸给他们剪一个。无论如何,还是安全为上。
周若木侧倒在席子上,很快就感受到了困意。
他强行支着脑袋,望向门口,手里抓着把小凳。拼命地在睡意与清醒间挣扎。
就在他快要顶不住的时候,听得非常细微的“吱呀”一声。
这声异响很轻很轻,好像不是从二楼里传出来的——倒像是从楼下发出的声音。
总感觉这声音在哪里听过!
紧接着,就有一声快一声慢的响动,不断地踩着木地板而来。
这会儿客栈已经打烊了,一楼门房紧闭;而小二和掌柜的又都待在三楼——怎么可能会有脚步声从一楼传来!?
脚步声离房间越来越近,留给周若木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困意并没有因为这一发现而消散,反而变得越来越浓厚了。
“师兄,师兄!”周若木赶紧找支援,摇了摇床上的师兄。
这一个没反应,他又去摇睡里边的瘤子脸师兄。
……也没反应!?
困意席卷上来,周若木只要闭上眼睛,说不定就会直接倒头睡过去。
“白菜梆子……!”
周若木惊恐地反应过来。
店家不知道用什么药腌过白菜梆子——所以才有那股奇特的馊味!
自己心情差,只吃了两三口,现在药效发起来就还能顶住。
可其他人——师兄,师姐,师妹,林家爷孙,他们都吃了一整碗!大口大口地把蒙汗药吃进了肚子里!
周若木拼死咬牙撑住,扶着桌边试图站起来。
可膝盖却不听使唤,忽然一软!
就在膝盖即将撞到地板,暴露出声响时,他及时地用手抠住桌边,让自己保持着半扎马步的姿态,把自己撑在半空中。
门外脚步声靠近了周若木所处的房间,停了下来。
“呼……呼……”周若木心跳得很快,呼吸声被无限地放大。
膝关节在燃烧!手也渐渐要使不上力气了!
借着月光,他瞥见了门缝中露出来的一点点身影。
不是人,从那东西的轮廓来看,它绝对不是人!
纸人是标记。店家标出房间,活就由这东西来干!
在停滞了片刻之后,它忽然继续向前走去。周若木这才敢把膝盖慢慢放到地上。
还好自己把门上的纸人撕下来了,要不然——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自己只撕了这一间房的纸人!还有一间房啊!
周若木扶着额头,摇头晃脑,驱散不断包裹着大脑的氤氲困意。
很危险……此刻的危机如蛛网般层层交叠——林家货郎爷孙的性命悬于一线,沉睡的同门毫无防备,就连周若木自己的脖颈,后也悬着看不见的刀刃!
若只是寻常盗窃,尚有转还的余地;可用上纸人驱使怪物这等诡异的手段,分明是要人命的前奏。
自己与麻子脸师兄起夜时被撞见,再加上撕毁纸人阻了对方的布局。两件事如同利刃,将“知情者”三个字明晃晃刻地在自己额头上了!
到时候要是老货郎爷孙遇害。自己就成了黑店罪证的最后见证。
掌柜的心狠至此,自然也不傻。这般心性之人怎会容得活口在外?
一不做二不休,他大概率就会想着杀人灭口!
那没办法了——你不仁我不义。
客栈四壁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像极了停尸的义庄。
周若木后槽牙紧紧咬住:装聋作哑是取死之道;只有拼死一搏,方能在死局里挣出个生路来!
人丹……人丹!
周若木费劲地趴到床边,伸手将师兄脑袋底下的行囊拽了过来。
“咚!”
脑下一空,刘师兄的脑子落了下去,狠狠地撞在了床板上。
就算这样,他还是没有醒来,继续打鼾做着美梦。
来不及考虑师兄的感受了,周若木费劲地去解包囊上的绳结。
可自己的手指却完全不听使唤,软绵绵的,像是几条抽搐的棉花。
“该死……药效……”
周若木幸好学过医术,知道想解这蒙汗药,就只有三种办法。
第一种,是针灸逼汗,把汗带着药效挥发出来。
第二,是煎药灌服,中和血液里的药物残留。
可眼下前两种方法,都是不可能的。
不仅没器具,也来不及。
那就只能走第三条办法!
周若木深吸了几口气。
门外的脚步声已经靠近了老货郎所处,给他留下的时间已无多少。
周若木将席子卷了一点,咬在嘴里;又拉开了抽屉,倒着身子,将食指放在抽屉的关合处。
为了驱散睡意,那就只能用疼痛对冲。
五指连心,只有这等级别的痛楚,才能把已经发作的药效给压下去。
“呼……呼——”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