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南方雨太多了,将士们都在抱怨行军如厕时间不够。”鸡鸣关城内,老罗跟在他身后汇报。
第三营副指挥战死,暂时由老罗担任。
按军规,行军途中如果实在忍不住,不能单独前往,必须向所属都头提出请求,然后都头指派一名战友陪同才能去,这是怕士兵迷路或者逃跑。
时间不能超过一刻钟,一刻钟内必须回来向都头报道,与所在都队伍距离不能拉开超过三里。
违反任何一点掌嘴三十。
这条军规到了南方却不好用。
和北方多平原不同,这里行军高低落差太大,春雨时常连绵。
有一次他从三江口大营回鸡鸣关,路上雨雾连绵。他为了拉个屎,坡爬了半天,山高林密,道路湿滑,为赶时间不违忙得他差点滚到山沟里去。
将士们提出这个问题也合理,军规也需因地制宜,之前适合北方行军的情况,如今需要适应南方的情况。
“暂改为两刻钟内归队吧。”赵立宽思索了一下,“但距离依旧,山地里行军也走不快。”
两人说着,鸡鸣关后方山坡上密密麻麻出现大量打着泸州旗帜的队伍。
他对院子里叫了一声:“侯景,带人去看看。”
院子里正组织人手用缴获的皮革金属修复铠甲的侯景点头,后门咯吱咯吱打开,骑上马叫了两三人带头出门往北面山坡去了。
原本他一个人就行,但按军规这种时候士兵不得单独外出。
不一会侯景满脸笑开花回来,冲着城头喊叫:“将军,是钟都头他们,他们带着粮草辎重来的。”
话音才落下,马蹄声响,泥土飞溅,一身甲胄的钟剑屏已跃马冲入院中,目光搜寻一圈很快锁定了他。
赵立宽很高兴,笑哈哈道:“几天不见你怎么像是瘦了?”
说着和老钟一道走下城墙。
钟剑屏快速跳下马,几大步冲过来,见他身边跟着老罗又很快停住。
“一路辛苦了,谁派你们来的。”赵立宽不解问,他们的补给还够,没想到后续补给来的这么快这么及时。
“相公司马忠。”钟剑屏不带波澜的回答:“我们的东西,还有泸州调拨的粮草辎重全运过来了。”
赵立宽惊呆了:“这么大方吗!不是在战报里写了,三江口这边有叛军的粮食。”
钟剑屏没有回答这些话,而是一面到处打量关城,一面似漫不经心的说:“战报里说你身受十余创是真的吗?有没有事?”
说到这个大伙都笑起来,赵立宽挺起胸脯拍了拍道:“活蹦乱跳,一点事没有!战报是监军使写的,他见我身上插了十几支箭矢就这么写了。
实际上透甲的只有五处,都是皮外伤,现在早好了。”
“是吗,那就好。”钟剑屏说完长呼了口气:“现在禁军中军应该已到泸州,过几天援军就该到了。”
赵立宽听到这消息也松了口气,从探明叛军兵力部署后,他这几天过来一直都在死撑。
虽然他们胜了一场,但战略态势上还没有完全改变。
距离这五六十里的梅州重镇叛军还有两万多军队,如果他们趁己方刚打完一场将士疲敝发起反攻,手里这三千左右的兵力难以应对。
为此他不断派骑兵南下袭击,以攻为守,给叛军制造他们后续兵力充足的假象。
可能是鸡鸣关大战败的余威,加上叛军不理解情况,将领不那么强势等因素,硬是把他们唬住,没敢立即反攻。
一旦争取到时间,等后续中军部队到达夯实防御,他们的战果才算完全巩固下来。
“都累了吧,走一起去吃饭。”赵立宽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又嘱嘱咐侯景去把卢绛叫来,让他去与后面的补给队对接,给他们安排扎营的地方。
这是补给队的前队,由两千民夫,三百辆牛车、马车、骡车等组成,十分庞大。
关城里安置不下,关城前的河谷还太危险,不能保证叛军会不会打回来。
卢绛和他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安置在北坡头上,砍出一片空地来。
吃完饭后钟剑屏道:“我要归队了。”
“我是你的亲兵,负责保护你。”她低头说。
赵立宽答应了:“好,不过这边不比北方,气候习惯都不同,也不像京城泸州那样,你要吃点苦了。”
“连死都不怕,为什么怕我吃苦?”她突然问了很奇怪的问题。
赵立宽一下愣住了,不等他回答,钟剑屏已起身往外走:“去收拾东西,所有亲兵全由率领。”
“行,以前不一直如此,你去接管吧。”
.......
下午,天空又下起小雨,赵立宽处理好补给队的事,带了赵三从城墙上冒雨往西面走,随后进了西段鼓楼,下内部楼梯到达底部一个昏暗房间。
守门士兵行礼后开门,两人进入后打开窗户,里面关的正是黄中景。
赵三熟练铺开纸张笔墨,审讯继续。
经过这些天对叛军战俘,以及他们的重要人物审讯后,赵立宽的心情也逐渐复杂起来,也明白为什么叛军战斗力那么强了。
黄中景已被他吓破胆,而且坚信叛军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交代的非常彻底,他们为什么叛乱,叛军粮草、武器、甲胄来源,叛军的高层有哪些,他知道的布防驻扎地点等等。
随着他的交代,赵立宽也第一次对这次叛乱有更清晰的认识,甚至对烧杀抢掠的叛军之恶也没有此前那么恨之入骨了。
大青山以南地区,因为山高路远,部族林立,朝廷一直处于一种半不管的状态。
所以只要是被朝廷派到这边的官员,基本等同于土皇帝。
不过过去几十年地方官员与部族族长等都达成一种默契,他们按时交税不惹事,地方官员也不干预其内部事务。
但人总是越发贪婪,地方官要求各部族上缴的税一年比一年高,但因为朝廷法律,以及官府内部墨守成规,也没加多少,大家都能接受。
直到五年前新一任南安府知府花恒田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