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回报现在鸡鸣关旁边的那条河都被叛军尸体堵住了,水漫到沙堤上,也不知道那河里淹死多少,没法确定。
但地上的他们已经数过,今早来报的,大概六百八十具叛军尸首,现在还在打扫战场。
昨晚沿途追击,少说又杀上千,不少尸体都丢山沟里去,不好数。”
众人目光都看向司马芳,他是监军,战报真不真他说了算。
战场混乱,具体战果本来就不好统计,只能说个大概。
大伙谁都想往多了报,可监军使能直达天听,如果向皇帝上奏说他们虚报,那吃不了兜着走。
面对众人目光,司马芳思忖琢磨一会,又掐手指算了一下,随后说:“能堵住流水,少说有上千吧。
鸡鸣关外营地那些老弱妇孺也是敌军家属,她们也算。这样应该是俘敌两千余,斩首约两千六百八十才对。”
大伙心喜,赵立宽立即拱手:“就按监军使说的,找个会说话的赶快往回报!”
就那小条河,怎么可能堵进去一千人!
司马芳关心过他伤势后一面与他巡查营地一面说:“我已经写好战报,明日就派人送往京城。”
赵立宽点头。
“将军不看看吗?”他问。
赵立宽踩着营中沙地咯吱咯吱作响,稍动了下肩膀疼得他龇牙咧嘴,从战场搏命激情中平复下来后,一点皮外伤也让人牵肠挂肚:“我信得过监军使。”
“赵兄真乃奇人,你我相识相交不过短短数月,竟如此信任。”
赵立宽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老子在京城又不认识人,你一个堂堂兵部员外郎,自己的顶头上司,不信还能如何?
不过嘴上却说:“有些相识一辈子的也并非朋友,我与司马兄倾盖如故,用不着纠结那些。
再说这一路风餐露宿道路艰难,司马芳兄不辞辛劳一路跟来,和我胃口。”
后一句是他心里话,一个细皮嫩肉的京官居然能跟着他们急行军过来,且不说身体素质如何,毅力肯定是有的。
“和你们比不值一提。”司马芳感叹:“在京城也常听说书的说起战场上的故事,多是功成名就的部分,总令听客心驰神往,我当初也是那样。
总觉得不满足,向往功成名就,等亲自来战场上一遭,才明白这背后艰险,我配不上这功名,没那样的胆量。”
赵立宽哈哈一笑没有接话。
如果他不是被逼的,哪会来这搏命。
家有贤妻,老丈人是边地的郡王,那生活该多爽他都不敢想象。
可惜没有,辽国人跟苍蝇一样让人不得安生。
京城的大人物随便提一嘴他就要屁颠屁颠三千里到南方拼命。
人的欲求总是无穷无尽的,幸福来源于增量并非存量,除非他能意识到自己的存量多么难得。
像司马芳这样的人应当是幸运的。
他来战场上走了一遭,明白如今的生活多么难得,好过他将生活折腾得不堪才去后悔。
一路走着,周围将士见他纷纷打招呼。
昨天他披坚执锐,带头冲锋的事历历在目,在军中早成谈资,将士们见他都站直腰杆,肃然起敬。
一直到伙头军那吃了饭,检查他们挖的灶。
经过此战他更加明白,行军打仗这种事,一点马虎不得。
之后又去叛军的仓库,这些仓库向地下挖六尺左右,垫上细沙和石块,再用木桩撑高过地面,在上面铺设木板,搭成圆筒形仓体,和北方的粮仓有些不同。
大概率是为适应湿热气候的独特改进,仓储已经清点得差不多,老罗激动来向他汇报:“这地方有超过三万石存粮,五千石草料,大量皮革、铁和盐,就咱们这三千人,吃上一年绰绰有余。”
赵立宽立即指示:“告诉将士们,放开肚皮吃!”
随后把几个指挥叫过来,让他们组织人手,赶快把鹿砦、拒马、栅栏修建起来。
令卢绛休息一天后率八百人回防鸡鸣关,修缮防御工事。
并郑重嘱咐:“我们赢一场战役,可以高兴高兴。
但接下来还有一整场战争,不要太放松。”
卢绛领命。
......
下午,陆陆续续有士兵归营,有些带回斩获的敌首,有些带回来同伴的尸首,最终能确定战死五百二十六人。
昨天一场算得上大捷!
俘斩三千六百八十左右,其实如果算上失踪,逃窜到山里的,叛军这支一万人左右的前锋部队几乎全崩了。
根据战后战报统计来看,最开始正面战场双方杀伤比其实差不多,他们阵亡四百人,杀六百多敌军。
可当叛军右翼先逃走,阵型露出缺口被他们突破后,两面夹击,逐渐发展为大面积溃逃,最终发展成单方面追杀,杀伤比一下就拉开了。
而大量杀敌、俘虏则全来自于后续的果断追击。
赵立宽咬牙坚持的追击将战果扩大两倍左右,完全把这一支叛军前锋精锐打废了。
心里自是激动万分,但他读的史书多,跟历史上那些名将相比倒也不至于冲昏头脑。一战歼敌七万多的霍去病之流相比,他这点战绩还不够看。
以昨晚的情况,追击到三江口这已是极限,将士疲惫,人困马乏,箭矢消耗殆尽,急需休整。
而且他没有太多情报支持,不知道叛军的总体实力,再往前可能遭遇到叛军的其它部队,会变得危险。
他们只是前锋部队,来此任务是救援鸡鸣关,已经做得超出预期了,不仅解围,还击溃歼灭叛军前锋大部。
赵立宽思索了当前战场形势,在心里做出了全盘判断。
一些细枝末节他可以交给下面的军官手下去讨论,但在总体大方向上,他不会让大家去争论。
他可不是只会冲锋陷阵,脑子里都长满肌肉的莽夫。
他知道一个领导最大的两样权力,一是人事任命权,二是决断权,必须牢牢把握在手中。
脑子里规划好大方向战略后,他重新在河边召集咐众军官,这次是从都头以上全部召集过来。
足足五十多人,赵立宽一面在河边给霜梅刷洗,一面等人到齐。
他正想事,一不小心刷重了,霜梅不满摇晃它的大脑袋,赵立宽忍不住想起远在三千里外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