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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的两人在聊天,顾宁也在侧耳倾听。

他觉得像这样的悠闲日子便挺好。

有两只灵禽陪着解闷耍乐,偶尔还可以支使它们两个做些事。

旁边亦有人闲聊。

顾宁本就是个少言少语,喜欢听人聊天的性子,未穿越前的儿时,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在一众大人谈天说地时,搬个小板凳在角落处安坐,撑着脑袋默默听着。

眼下便是恰如其分。

而且,顾宁发现其中还另有好处。

在成为树木后的这段时间里,顾宁发现他也承袭了树木对时间的独特钝感,也就是对光阴的悄然流逝似乎变得迟钝。

顾宁起初以为这是件好事。

毕竟都成为树木了,那么肯定过的是离群索居的生活,若是对时间没有钝感,那最后岂不是得被无聊的日子逼疯?

直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迟钝之感越来越严重,甚至渐渐开始影响顾宁的思维,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正常情况下,他的思维和行动能力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手头上没有事做了,那么这种钝感的后患就会凸显出来——往往只是一个眨眼的恍惚,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这尚且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顾宁不敢想象,若是这种情况持续下去,那么他会不会一个恍惚过后,便是日新月异,沧海桑田?或者是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就此一睡不醒?还是说……

“树性”战胜“人性”,自我就此泯灭?

纵使是其中最轻微的后果,这种不可控的“人间一年,自己一瞬”,也是顾宁不能接受的。

而就在顾宁为此困扰之际,天生与李德二时不时在树下的闲聊,却给顾宁带来了不一样的惊喜——人的一面不再渐渐萎靡,而是缓缓活泛起来!

这一发现让顾宁备受鼓舞。

同时,也让他打消了隐遁深山的想法。

顾宁原本打算自己积蓄出足够的营养和修为后,便可以仗着根茎结实坚韧,往群山深处腾挪,但现在,他却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连自我都无法确立,那便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况且,经过这么些时间的静默观察,顾宁并没有发现当下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觉到威胁。

自己零落下的边角料,便足以喂养出天生,而那显然有些来头的花伯约,都不是天生的一合之敌。

因此,顾氏等式便大可成立——

顾宁>>天生,天生>>花伯约=顾宁>>>>花伯约,花家>>花伯约=顾宁>>花家。

而花家能在当下这种情况下就有家族修士,而且族中还有一位“道体”级别的道子,很明显是在当下修行界占有一席之地的。

所以——

顾宁>当下修行界。

顾氏等式,秒了!

说到底,还是自身实力给的底气。

‘自己地底下有三十六根粗茎,就现在的天生也不过堪堪是一根之敌,就算是有人心怀不轨,想来也挡不住我这三十六根擎天柱的轮番蹂躏!’

既然安全无虞,自身又需要人气蕴养,那么顾宁便暂时不打算走了,而是准备就安心在这农庄里待下来,反正背后就是佘山,想要跑路随时都可以。

这也是为什么顾宁对果园内的树木,采取的都是资本家的细水长流,而不是奴隶主的敲骨榨髓。

走可持续性发展的路线嘛!

……

时间缓缓流逝,白驹过隙。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过后,天地间寂寥的秋色就此暗淡,凭空多出了一分冷意。

农庄通往长宁县的小路就此变得泥泞。

不过道路虽然变得湿漉泥滑,但这场雨过后,农庄周边反而热闹了起来。

天一泛白,就有人一路踩着泥浆,推着木车,手持柴刀而来。

进山伐木。

果园。

顾宁身下。

穿着一身单薄青衣的天生活动完手脚,浑身冒着热气地往李德二旁边一坐,好奇问道:

“二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德二盘腿坐在树旁,身下垫了个蒲团,面前置了一个小茶案,将小炉子炙得火热的茶壶拎起,为天生倒了杯热茶,慢悠悠地解释道:

“马上就要入冬了,他们这是趁着天气还暖和,多囤积点柴火,好熬过这个寒冬呢。”

“每年都有这么一回,不稀奇!”

“那他们怎么到这儿来砍柴?”

天生抿了口热茶,困惑道:

“我去长宁县时,看到城外就有一处山林,里面树木可不少。”

“嘿嘿~!”

李德二知道天生对于许多常识不懂,所以当即轻笑着道:

“那山边有县令他老人家的庄子,能让你一个泥腿子去砍了?”

见天生欲言又止,李德二又给出了个“贴心”的解释:

“在那些贵人眼里,那些树就算是摆在那儿图个好看,或是什么用都没有,也比糟蹋了强!”

天生听罢,一口将茶闷了下去,不再言语。

见此,李德二笑了笑。

“你心里也别觉得不爽利,若是没有如此,怕是你我的日子也没有这么轻松了。”

见天生看过来,李德二当即起身,指了指远处上上下下的忙碌黑点,说道:

“他们忙活的柴火里,可还是有一份替我们砍的。”

迎着天生那双瞪大的双目,李德二出言道:

“这片佘山虽不是我们李家所有,但毕竟是在我们庄子附近。在这长宁县,我李家还是有几分脸面的,若是其他权贵老爷,我们必不好上前,但这些冒远而来的砍柴人,那也是要孝敬我们一份上来。”

“这是什么道理?”

天生也跟着起身,眉头紧锁:

“就因为在这儿附近,看见了,所以就有李家的一份?”

李德二摆了摆手,坦言道:

“天生,你之前人生许多年都是浑噩过的,所以许多事都只看到好的一面,但……”

“世道就是这般!”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

李德二打断了他,手点远处慢慢推来的木车,上面堆满了刚刚砍好的木柴:

“就算是我们这庄子才新立,就算我没派人去索要,他们也会自觉将东西送上。”

“所以,天生……”

李德二顿了顿,摆了摆手里的破旧秘籍,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的想法是对的,为了你的赤子之心,为了你自己好,你应该少见些人,少遇些事。”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李德二最后低声喃喃。

仿佛是在告诫天生,又仿佛在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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