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称得幸运呀?”
八姑轻推房门,双手稳稳端着一个陶瓷大碗。
碗中是如墨般浓稠,且热气腾腾的黑色药汁。
看起来就跟芝麻糊一样。
她莲步轻移,坐到刘老爹枕边的床沿。
却见刘老爹气鼓鼓地噘着嘴巴,转向墙面,用手在被窝里画着圈圈,不禁有些奇怪,道:
“阿爹可是在与李大哥谈论病情?”
李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的苦笑中夹杂着一丝自责。
既怪自己言辞未明,又对刘老爹的孩子气感到忍俊不禁。
他瞥见八姑双手忙碌,赶忙上前,动作轻柔地托起刘老爹的身躯。
刘老爹的床是一架竹制的简约架子床。
顶架与围栏编制得颇为牢固。
李靖小心翼翼地将枕头垫高。
让刘老爹的上半身倚靠在床头围栏之上,以便八姑喂药。
刘老爹顺从地未做挣扎,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瞧着他们动作流畅自然,配合默契无间,宛如一对情深意笃的夫妻。
这般场景,令刘老爹心中五味杂陈,滋味难言。
李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歉意笑道:
“这事儿怪我,老伯说他失足坠崖,皆因林中有只大白虎作祟。说来也巧,我修炼【奇境】武功正需一剂补药,手中药材恰好缺了虎鞭与虎骨,故而打算今日便上山会会那猛兽。”
“啊,大白虎!”
八姑听闻此言,手中的调羹猛地一顿,碗中的药汁随之轻轻荡漾开来。
李靖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将八姑轻轻拢入怀中稳住身形。
这才使得药汁未飞溅出来。
八姑顿时羞红了脸,轻缓起身。
佯装低头为勺羹吹凉,而后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喂给刘老爹。
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转向李靖,朱唇微张,激荡之色溢于言表。
李靖见状,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她的狗头,温言安慰道:
“八姑是见识过李大哥的武功的,区区一头老虎,又怎是我的对手?只是杀虎之后,我需当场炼药修炼,或许要在山中耽搁几日。”
他略作思索,又叮嘱道:
“慈湖县这两日出奇安静,无人敢来滋事。我外出的这几日,你在家中除了悉心照料刘老伯,也莫要忘了勤修武功。”
八姑抬眸看向李靖,轻轻点了点头。
脸上却莫名浮现出一抹似小媳妇般的幽怨。
她忍不住再次叮咛:
“那李大哥务必早些归来,莫要让八姑和阿爹等得太久,叫我们忧心。”
李靖微微一愣,随即朗声大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嗯,我知晓了,你且放心。”
八姑不再言语,只觉脸上滚烫如炙,赶忙低下头继续为勺羹吹凉。
刘老爹:?
……
此时正值晌午,时间尚还充裕。
李靖心中急切,不愿再有耽搁。
他婉拒了八姑坚持要为他准备行囊补给的好意。
简单致谢后,便毅然踏上了打虎的征程。
仰赖于一个能开无双的逆天养父。
在处置猛兽一事上,李靖可谓是经验老到、身经百战的行家。
无论是红烧、油炸、清蒸还是炭烤,他皆能游刃有余。
十几年来,经他手的猛兽,无论数量还是种类,都令人咋舌。
而这些猛兽与养父彭格列一同见证了李靖那精湛绝伦的厨艺。
就拿那黑瞎子来说,其肉质带着松油般的味道。
虽略显粗糙,且脂肪层极厚。
但经李靖精心烹制后,竟似那多汁的牛肉干,还隐隐透着一丝微妙的羊肉香气。
若是采用红烧之法,那味道,简直让人回味无穷、欲罢不能。
再如山中的大蟒蛇,肉质细嫩,与鸡腿肉有几分相似。
只是蛇肉总有一股难以祛除的土腥味。
在这个香料与作料稀缺,唯有城里的达官显贵方能享用的时代。
李靖烹饪时,只能多添些葱姜料酒来去腥提味。
然而,蛇肉刺多,蛇胆味苦,李靖并不喜爱。
至于老虎,更是李靖家餐桌上的常客。
只是可惜口味和做法写出来会被河蟹,咱们不提也罢!
李靖在八姑和刘老爹面前提及要打老虎时,那语气平淡得仿佛是要去菜市场买只鸡一般。
“无他,但手熟尔”。
……
眼下阳光炽热耀眼,李靖的脚步却异常轻快矫健。
他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一路向上,不多时便来到了山腰处的竹林。
竹林之中,竹叶沙沙作响,竹影错落斑驳。
仿若一片静谧的世外桃源。
天空湛蓝如洗,鸟鸣清脆悦耳。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叶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踏入竹林,李靖即刻感受到了一种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宁静氛围。
他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目光如鹰般敏锐。
扫视着四周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追踪到白虎的蛛丝马迹。
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其间偶尔可见一些小动物留下的足迹,却始终不见白虎的踪影。
李靖深吸一口气,将神识全然释放。
他的神识仿若一个无形的立体圆球,以自身为中心,二十米半径范围内毫无死角地全面覆盖。
然而,这份力量并非无所不能。
全力施展也仅能维持半个小时,故而只能间隔释放。
且神识会被液体与固体物质所阻隔。
因此在地面上大致呈现出一个半球状。
上次来竹林搜寻李老汉时,李靖便曾全力释放神识探查过一番,当时并未在竹林中发现白虎的踪迹。
此次带着狩猎的目标再度寻觅,没过多久便找到了线索。
在朝向山顶方向的竹林边缘,李靖拾得一团洁白如雪的绒毛。
这绒毛柔软至极,仿若天上的云朵般轻盈。
李靖家中皮毛存货颇丰。
因养父隐藏身份,不愿泄露武艺。
故而平时打死猛兽后大多弃皮割肉,随手丢弃在深山之中。
仅存了一些品相上佳的皮草留作收藏。
虎皮自然也在其中。
与家猫或一些小型宠物柔软的毛发不同,老虎的毛发更为粗硬厚实。
这是大自然赋予大型猫科动物的天然盔甲,既坚韧又保暖。
然而,这头白虎的毛发却异常柔软,显然与众不同。
出了竹林与树林的交界处,李靖继续向山顶探寻。
他时而停下脚步,侧耳细听,试图捕捉到哪怕一丝微弱的动静;
时而蹲下身子,仔细察看地上的痕迹,以此判断白虎可能行经的方向。
又行进了一个时辰,周遭渐渐陷入寂静。
地面铺满了厚厚的落叶与腐殖质,踩上去绵软无声,只发出沉闷的声响。
光线在此处变得极为昏暗,周围的树木高大且扭曲,浓密的枝叶层层交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
混合着泥土的芬芳与不知名的刺鼻气息,令人感到压抑窒息。
远处,隐隐约约可见一个模糊的黑影,似是一座古老荒废的建筑。
走近一看,竟是一座破败的庙宇。
这寺庙为单间大堂,规模颇为宏大。
门楣上挂着一块摇摇欲坠的匾额。
上面【山君庙】三个鎏金大字虽已有些黯淡,却仍依稀可辨。
两扇庙门半掩着,那古老的木门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斑驳的漆面剥落殆尽,露出里面被虫蛀蚀的木头。
门轴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一阵微风拂过,登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
李靖向前一步,正要推门而入。
却透过门缝瞥见一抹肥硕的雪白身影,正慵懒地蜷缩在庙内——
白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