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已开,筹码已定,你是旁观者,还是下注的赌徒?血宴将至,逃无可逃。”
猎月者酒馆沉浸在一片温暖的昏暗中,酒液的气息与潮湿的木头味交织,
烛火在壁灯上跳跃,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夜幕低垂,风暴潜伏在门外的黑暗之中,
仿佛随时都会撕裂夜色。
司命的手指灵活地翻转着几张扑克牌,边角在指尖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他看似随意地将牌翻转、交错、消失、重现,像是无意间玩弄着什么,但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表演。
牌局已经开始,筹码已定,而规则……仍然模糊不清。
他用余光扫过酒馆的大门,门口的阴影中,两道身影无声地踏入。
艾维尔,夜幕信使。
他身披深灰色长袍,斗篷低垂,脸部隐匿在阴影之下,仿佛黑暗本身。
他的步伐轻盈无声,宛如一抹微风掠过,当他经过灯火时,才会短暂地映出模糊的轮廓,如影随形。
他微微抬起手,露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
一缕黑色烟雾自指尖浮现,如同夜色的碎片,被风一拂便悄然消散。
“洛伦。”他的声音低沉幽冷,仿佛自夜色深处传来,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质问,“我们有个问题。”
洛卡,刽子手。
他沉默地跟在艾维尔身后,高大如一座行走的绞刑架,浑身充满压迫感。
肌肉隆起,伤痕遍布,他的脸上横肉堆积,眼神如同被血染过的刀锋,锋利、冷酷,带着残忍的嗜杀意味。
他的肩上扛着一把巨大的战斧,随意地晃了晃,沉重的刃面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危险的弧线,
锋芒掠过桌面,带起一丝冰冷的寒意。
“问题?”洛伦坐在吧台旁,缓缓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微微一闪,在昏暗的烛光下泛起诡异的光芒。
艾维尔的目光穿透斗篷的阴影,声音不急不缓地回荡在酒馆的喧嚣之中。
“门,被锁住了。”
酒馆的气氛微微一滞。
有几名正对着酒杯的占星师抬起头,眼神在空气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他们的赌局与闲聊。
他们的反应……太过自然了。
司命轻轻弹了弹手中的扑克牌,指尖的力道精准得恰到好处,使牌在空中微微旋转了一圈,
然后稳稳落入他的掌心。他抬眸瞥了一眼洛伦,懒洋洋地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个不妙的消息。”
但他没有直接向洛伦提问,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塞莉安。
少女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旋转,倒映出她雀斑点点的脸庞。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司命,像是早已等着他问这个问题。
“所以,你们都知道?”
塞莉安的嘴角微微扬起,目光透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揶揄。
“当然知道。”她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随意地晃了晃酒杯,像是在谈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每年这个月份,血族都会举办‘血宴’,在血宴结束前,北镇的门都会被封锁。”
“有进无出,这是传统。”
她的语气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轻松,好像这不过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节日习俗,就像某个凡人世界里到了冬天便会飘落的第一场雪。
司命的眼神微微一凝,指尖在桌面上摩挲了一瞬。
“习惯了?”
他的目光缓缓掠过酒馆中的占星师们。
他们继续着自己的赌局,依旧有人在大口饮酒,有人在与旅人交谈,气氛仍然热烈,甚至连微妙的紧张感都不曾浮现。没有丝毫焦虑,没有不安,没有试图寻找出路的迹象。
……这太不正常了。
外乡人是天生的闯入者。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总是在寻找裂隙,在试图撕开未知的边界。
他们不会甘心被困,不会安于束缚,更不会接受无法逃离的命运。
但他们为何如此平静?
司命嘴角微微勾起,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心中悄然浮现一个念头。
他们是真的习惯了?
还是……
被迫接受了?
洛卡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战斧在他肩头微微晃动,随后“咚”地一声,沉重的刃面狠狠砸入地板,震得木质地板微微颤动。
整个酒馆瞬间安静了片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道沉闷的响声吸引。
“还有一个坏消息。”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耐的阴郁。
“那些从黄金乡带来的‘战利品’,被送进了血堡。”
洛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右眼的金光微微一闪,像是捕捉到了某个不祥的信号。
“血堡?”
“没错。”洛卡点点头,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嘲弄。
“北镇的守卫对血族的统治深信不疑,他们认为所有被血族接管的物品,都必须送到血堡进行‘赎回’。”
司命微微挑眉,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摩挲,像是在理清一张逐渐展开的赌局。
“也就是说,我们的那些战利品……很可能已经被他们列为‘献祭物’了?”
洛卡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冷笑,声音低沉而笃定:“不是‘很可能’,而是一定。”
司命敲了敲桌面,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样看来,他们根本不打算给你们撤退的机会。”
洛伦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几人,右眼的金光不时闪烁,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桌上的银币,表情平静,眼神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冷意。
他在计算,计算情报的价值,计算风险的权重,计算这场赌局能否被操控。
“现在?”洛伦缓缓开口,语气低沉,带着商人的冷漠计算。
“我们有两个选择。”
他的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每一个人的表情都被收入眼底。
“第一,学那些外乡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待血宴结束。”
“反正我们只是来调查情报的,在这段时间内,我们可以试图与血族交涉,或者至少,不去主动挑衅他们。”
“第二,下场,下注。”
他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瞬,像是在给予众人思考的时间,而后继续道:“既然已经被困在赌桌上,那就看看我们的运气。”
洛伦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等待着各自的选择。
艾维尔沉默不语,身影隐没在斗篷的阴影里,如同一抹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存在。
洛卡冷哼一声,低头整理着战斧的刃面,似乎并不关心这场赌局的细节,他向来偏爱用武力解决问题。
塞莉安则悠闲地晃着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晃出轻柔的弧度,像是波澜不惊的湖面。
而娜塔莎,斜靠在椅背上,红唇微微上扬,笑得意味深长。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司命身上。
洛伦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试探,也带着一丝隐秘的较量。
“你呢?”
“以你玩牌手的角度,你怎么看?”
司命轻轻一笑,他拿起桌上的一枚银币,在指间翻转。
银币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活地滑动,每一次旋转,都在灯火下映出微弱的冷光。
他不急着回答,而是像在思考,亦或是……在等待某个最适合的瞬间。
然后,他轻轻地弹了一下。
银币跃起,在空中旋转,倒映着酒馆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众人隐秘而深沉的目光,最终落回桌面,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司命看着那枚落定的银币,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眼神中透着一丝深思熟虑的冷漠。
“既然看不懂规则,不如我们先看看别人怎么玩?”
他的声音悠然自若,带着某种老千式的狡黠与从容。
洛伦的眼神微微一变,他的指尖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司命靠在椅背上,随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扑克牌,语气轻佻,却掩不住字句深处那一丝审视的意味。
“行吧。”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深邃如夜色之下的暗流。
“那么,我们就来看看,他们到底玩什么花样。”
番外篇:血月之姬的狩猎
卷首语:
“凡人与外乡人,皆是血族的祭品。然而,当她凝视深渊,深渊亦回望着她。”
夜色下,北镇笼罩在一片血色的微光之中,街道两侧燃烧着苍白的幽火,将黑暗映照得朦胧而诡异。
高塔之上,身披暗红长袍的身影俯瞰着脚下的城市,赤红的瞳孔流转着危险的光芒,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血月之姬。
北镇的统治者,血夜暴君最钟爱的女儿,血族王族的荣耀象征。
她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扶手,漆黑的指甲划过石质王座,发出微不可闻的摩擦声。
下方的广场上,人类的哀嚎此起彼伏,他们被带到这里,接受属于血族的“赋税”——一种以鲜血供奉换取生存的税收制度。
猎仆们跪伏在地,低声祈求宽恕,而她则冷漠地注视着他们,宛如神祇俯视芸芸众生。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
“今晚,将有五十人入血堡,奉献他们的血液。”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鲜血是血族的生命,是他们得以存续的祭品。每一次血宴前夕,都会有数百人类被带入血堡,成为血族的血仆,或是更直接的血食。
这是规则,千百年来未曾改变。
但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夜色的静谧。
“不。”
寂静。
所有人惊恐地回头,看向那个出声的男人。
他站在人群之外,身形修长,披着一袭黑色斗篷,脸上戴着一张没有表情的银色面具,冰冷而漠然地看着血月之姬。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俯视一只低等的野兽——
就像过去,她用这种眼神看待这些卑微的凡人一样。
那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目光。
血月之姬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后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你是……外乡人?”
她的声音柔和而甜美,带着吸血鬼特有的魅惑之力,如同毒蛇缠绕上猎物的喉咙。
然而,那男人却毫无反应,依旧只是漠然地看着她,如同在看一件微不足道的玩物。
血月之姬的笑意消失了。
她站起身,暗红色的长袍在风中翻卷,指尖轻轻一抬,漫天的血浪骤然涌现!
“跪下。”
汹涌的血液化作洪流,如猛兽般扑向男人,带着纯粹的血族压制,
任何人类,任何生命,在血族王族的血液掌控下,都会被瞬间侵蚀,被迫屈服。
然而——
血浪停住了。
如同被无形的屏障拦截,鲜红的洪流在男人面前凝滞,不再流动。
血月之姬微微瞪大眼睛。
——她的血液,失去了效力?
男人终于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语气平淡如水:
“退下。”
仿佛只是驱赶一只无足轻重的苍蝇。
刹那间,血浪轰然溃散,所有血液如潮水般倒退,消失在夜幕之中。
血月之姬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第一次,感受到一种陌生的情绪——
恐惧。
男人手中的一张卡牌缓缓浮现,他低声呢喃,语气冷淡而无情:
“召唤——无面狩猎者。”
黑色的裂隙自空气中撕裂开来,一只形态诡异的怪物缓缓踏出。
它没有脸,只有一张不断变化的模糊轮廓,仿佛吞噬着光影的漩涡。
血月之姬立刻做出反应,她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变得苍白,獠牙伸长,锋利的指甲划破空气,背后生出猩红色的蝠翼——
吸血君王形态!
她不再隐藏血族的真正力量,而是全力以赴地迎战!
然而,仅仅数秒。
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光影扭曲的瞬间,血月之姬的咽喉被冰冷的指爪禁锢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所有的骄傲与尊严,所有的王族荣耀,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她毫无还手之力。
她是血族的王族,是统治者,是猎人——
但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才是猎物。
她挣扎着,试图施展血族的恢复能力,可她的血液在怪物的掌控下彻底凝固。
男人低头俯视着她,淡淡地说道:
“你以为自己是掌控者,但你不过是另一场棋局中的棋子。”
他的目光透着冷漠,没有任何怜悯,就像她过去凝视那些凡人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