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湾仔兴泰酒楼,
“刚才说的话都记住了。该说的该做的昨日都已经演练过。”联英社一位叔伯对着面前的三人问道。
“听明白了。鑫伯。”宋天正右手边一个年纪差不多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刚才听的颇为认真,此时郑重地点了点头。
“听明白。”宋天正在那人说话之后也点了点头。
“靓南,你呢?”那位叔伯不厌其烦地对宋天正左边一个寸头青年问道。
“哼。听明白。”
那个年纪不大的男人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将头偏向一边,嘴里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声音。
被尊称为鑫伯的老者看到男人的态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说道:
“既然都听明白,时候也不早,我们就乘车去元朗。”
鑫伯看了看手表,领着宋天正几人走出酒楼。
此时不过凌晨三点,昨日宋天正就没有回家,干脆在湾仔找了间便宜酒店住下。出发时间太早,轮渡此时还没有营业,如果不住在湾仔,今日早上就没办法跟着社团的车一起前往元朗。
此时香港的元朗还是乡下,宋天正自己没有汽车,只能选择乘坐巴士,而现在只有一条佐敦直通元朗的巴士,班次稀少。如此一来,还是直接在湾仔跟着大部队一起前往元朗。
此时酒楼门前已经停着几辆汽车,显然一直在楼下候着众人。
鑫伯大手一挥,招呼着众人上车,随后一声令下,几辆车向着位于新界西北的元朗开去。靠着汽车轮渡,几人抵达尖沙咀码头,随后又乘着汽车,顺着青山公路,一路颠簸了将近两个小时,来到了元朗乡下。
此时的元朗大多是崎岖不平的泥路,一路上颠簸摇晃,偏偏此时汽车的避震系统还没有那么完善,宋天正感觉自己像一条被平底锅不断翻炒的沙丁鱼,颠得内脏都快呕出来。
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皮般的薄云,太阳堪堪从地平线露头,一抹金光洒在大地,几辆车才在一幢老宅前停下。
汽车一停,宋天正立马跳下车,抓紧呼吸了几口空气,还真别说,地处新界西北边的元朗空气就是比观塘油尖旺这些地方的空气清新,闻上去一股湿润的青草香,宋天正望着远处的朝阳,颇有一种“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的感觉。
此时老宅前站着的几个人看见几辆汽车的到来,都向宋天正这里走来。
为首的是联英社坐馆大口雷,身后是宋天正眼熟的几位叔伯。
“鑫哥,辛苦辛苦。一把年纪还要起早从湾仔赶来元朗。”大口雷面带笑容,语气热切地对刚从汽车上下来的联英社叔伯鑫伯问好。
“挑!要不是近几年那帮差佬查的严,也不用跑来元朗这种穷乡僻壤!”站在大口雷身后的德叔对着鑫伯开口。
鑫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事,随后便问道:
“都准备好了?”
“好了。”大口雷一张嘴咧得很大,笑呵呵地答道,显然今日社团正逢喜事,心情十分舒畅。
大口雷带着几人来到老宅门前,宋天正往屋内望去,诺大的堂屋中没有开电灯,满满当当挂着红灯笼,屋子里每一处角落都被红色覆盖,屋内中央摆着一张供台,其上摆着一个硕大的木斗、一把刀、一根棍,木斗上歪歪扭扭写着许多字,由于离得太远,宋天正看不太真切。
供桌前放着三个蒲团,显然是自己到时自己三人跪拜所用。
宋天正看到入神,大口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新马都去偏房候着。到时间再出来。”
听到大口雷的命令,三人都朝东边的小房间走去,进门后三人找地方坐下,此时那个叫“靓南”的寸头青年冷冷地看了一眼宋天正,莫名其妙地冷哼一声。
宋天正脸上浮起苦笑,从昨日排演时,这个叫靓南的男人就对自己展现出强烈的敌意,与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说。
倒是参与这次扎职的另一人,那个留着山羊须,带着眼镜的师爷潭与自己比较亲近。此时师爷潭将座位挪到宋天正身边,小声地凑到宋天正耳边说道:
“不好同靓南一般见识。本来你这个红棍的职位是靓南的。他去年就够扎职红棍嘅。只是去年扎职时,老联坐馆与叔伯就以靓南年纪太小,应该再打磨打磨心性为理由,将‘红棍’的职位给了大王东街的刀仔,本来以为今次扎职红棍非他莫属,结果你正哥平地一声雷,成了近几个月老联的红人。而这次不知道顶爷与几位叔伯怎么想的,也不拖着靓南,直接让他扎职‘草鞋’。”
“你也知道,铜锣湾这个湾仔最肥的地段是归新记嘅,老联因为这件事一直与新记有矛盾,几个月前与新记在告士打街对砍,靓南一个人顶住了新记十几个人,自己被人斩了二十多刀,最深的一道在肚子上,当时肠子都流出来,事后靓南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上个月才出院啊。结果前几日就听到自己被扎职为‘草鞋’,如果不是他大佬大B拦着,当日他就要跑到陀地找顶爷与几位叔伯要说法。”
师爷潭担心宋天正与靓南起冲突,直接跟宋天正托了底。今日是社团扎职大典,大日子来的,如果本应该扎职为‘红棍’与‘草鞋’的两人打了起来,外人肯定要笑掉大牙。
“不会。”宋天正朝师爷潭无所谓地笑笑,示意自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其实宋天正对于自己在社团中的职位并不是很在意。所谓“红棍”就是社团的打手头目,“白纸扇”就是社团的军师,而“草鞋”最早时候是在洪门中负责奔走联络之人的职位,发展到今日,在香港社团中“草鞋”不过就是比“四九”高一级的社团职员,类似小组长。
这些职位中,无论是“红棍”“白纸扇”还是“草鞋”甚至是最低级的“四九”,在宋天正眼里都没什么分别,看看前些天林家与14k的关系就知道,此时香港黑社会不过就是资本的一条狗而已,当然已经有一些不甘现状的社团在朝“资本”的方向努力发展。
宋天正巴不得自己是个小“四九”。所谓陷得越深,最后越难以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