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的晨雾尚未散尽,府衙议事厅内已亮起了灯火。令狐冲左臂的伤口刚经过医官的仔细包扎,新换的纱布洁白如新,却仍掩不住皮下隐隐透出的暗红。他指尖摩挲着腰间剑穗,那道裂口经任盈盈连夜用红丝线修补,青红相间,倒像一道凝固的血痕,在晨光中泛着沉郁的光。
“盟主,各路义军首领已在偏厅等候,就等您主持议事了。”杨逍一身青色劲装,衣摆还沾着昨夜巡城的露水,神色凝重地站在案前。他手中捧着一叠名册,每页都密密麻麻写着各路人马的伤亡与粮草损耗,边缘已被指尖摩挲得发卷。
令狐冲点头起身,任盈盈连忙上前扶住他的右臂,轻声叮嘱:“伤口还没长好,别太用力。那些首领心思各异,凡事多听少说,莫要动气。”她鬓边的银钗还是当年令狐冲送的那支,历经战火却依旧光亮,此刻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
议事厅内早已坐满了人。八仙桌旁,江南义军首领周通拍着桌子抱怨粮草短缺,他身后的弟子个个面带菜色;两淮盐帮的黄帮主则紧蹙眉头,反复摩挲着腰间的虎头刀,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门口的守卫;最角落处,巴蜀唐门的唐文亮正低头擦拭毒针,银针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与他嘴角的冷笑相得益彰。
令狐冲刚跨入门槛,喧闹的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在他身上。他走到主位坐下,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诸位英雄不远万里赶来支援临安,令狐冲感激不尽。今日召集大家,是想商议整顿军备、联络北方义军之事,还望各位群策群力。”
话音刚落,周通便霍然站起,粗声粗气地说道:“令狐盟主,不是我们不愿出力,可弟兄们连饭都快吃不饱了!上次分发粮草,明教弟子多领了三成,丐帮也占了不少便宜,我们江南义军凭什么只能喝稀粥?”他这话一出,立刻引来几个小股义军首领的附和,厅内顿时又嘈杂起来。
杨逍面色一沉,正要开口辩解,史火龙已拍案而起:“周帮主这话休要胡说!明教弟子守西门时伤亡过半,丐帮弟兄在北门拼得只剩半条命,多领的粮草都是用弟兄们的血换来的!你们江南义军守东门时躲在后面,此刻倒好意思争功?”
“你说谁躲在后面?”周通怒目圆睁,伸手就要拔腰间的朴刀,“上次蒙古军攻城,若不是我儿周云舍身挡箭,东门早破了!你们丐帮弟子倒是冲得猛,可死伤有我们多吗?”
眼看双方就要动手,令狐冲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够了!蒙古大军还在城外虎视眈眈,我们自己倒先内讧起来,对得起死去的弟兄吗?”他左臂因用力过猛隐隐作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粮草之事是我考虑不周,今日起重新清点库存,按实际兵力与伤亡比例分配,任何人不得徇私。”
众人见他动怒,又想起昨夜城楼上的惨烈战况,纷纷低下头不再作声。唐文亮却突然轻笑一声,慢悠悠地说道:“令狐盟主倒是公允,可巴蜀到临安千里迢迢,我们唐门弟子水土不服,已病倒了数十人。如今临安暂时安稳,不如让我们先回巴蜀休整,等需要用毒时再派人相召?”
这话正中周通下怀,他立刻附和:“唐门主说得是!我们江南义军的根基在太湖,若蒙古军去打太湖,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管。不如各自回防属地,也好互为犄角。”
令狐冲心中一凛。这些人分明是想各自为战,不愿再为临安拼杀。他正要开口劝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手里举着一封染血的信笺:“盟主!襄阳急报!史帮主留守的弟子传来消息,蒙古军重兵围攻邓州,吕将军派人求援!”
史火龙脸色骤变,一把抓过信笺,匆匆扫过几行便跌坐在椅子上:“完了……蒙古军这次派了十万大军,由阿术的副将张弘范统领,邓州城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粮草只够支撑三日!”
厅内瞬间死寂。周通和唐文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退缩。唐文亮轻咳一声:“邓州离巴蜀太远,我们怕是鞭长莫及……”
“放屁!”田伯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钢刀往地上一拄,火星四溅,“当初收复邓州时,你们个个争着要功劳,如今蒙古军打回来了,倒一个个缩脖子了?我田伯光虽不是什么英雄,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令狐冲按住田伯光的肩膀,目光扫过众人:“邓州是襄阳的屏障,邓州失守,襄阳必危;襄阳若破,临安便成了孤城。谁愿随我驰援邓州?”
杨逍第一个站起:“明教弟子愿往!”史火龙紧随其后:“丐帮弟兄生死相随!”宋青书也躬身道:“武当弟子听候盟主调遣。”
周通和唐文亮脸色尴尬,支支吾吾地说要留守属地。令狐冲心中了然,也不勉强:“既如此,诸位便各自回防,务必守住属地,不可让蒙古军分兵偷袭。”
散会后,令狐冲立刻召集杨逍、史火龙等人商议驰援事宜。正讨论间,任盈盈端着汤药走进来,递给令狐冲:“先把药喝了。刚收到消息,忽必烈派了他的弟弟阿里不哥亲自督战,这次蒙古军来势汹汹,我们不能硬拼。”
令狐冲接过药碗,一口饮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我已让斥候探查邓州周边地形,张弘范此人虽勇猛,却不善水战。邓州城外的湍河虽被我们先前堵塞,但若能重新挖开河道,引洪水冲击蒙古军营寨,或许能解邓州之围。”
杨逍眼中一亮:“此计甚妙!只是挖河需要时间,邓州怕是等不起。不如兵分两路,一路由我率领明教弟子驰援邓州,牵制蒙古军;另一路由盟主亲自带领,前往湍河上游挖河,双管齐下。”
令狐冲点头:“就这么办。田兄,你带五十名轻功好的弟子,先去湍河上游探查,摸清蒙古军的布防。宋兄,你率武当弟子护送粮草,随后跟上。”众人纷纷领命,各自准备去了。
次日清晨,令狐冲率领三百名精锐弟子出发前往湍河。临行前,任盈盈将一个锦盒递给他:“这里面是唐门的暴雨梨花针,关键时刻或许能用得上。你要保重自己,我在临安等你回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强忍着没有落泪。
令狐冲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连日来弹琴鼓舞士气和处理军务留下的痕迹。“放心,我一定会回来。”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转身翻身上马,剑穗在风中轻轻摆动,红青相间的丝线格外醒目。
一路疾驰,第三日傍晚便抵达了湍河上游。田伯光早已在一处山洞等候,见到令狐冲便迎了上来:“冲哥,蒙古军在河道两侧布了不少岗哨,每隔一里就有巡逻队,想要挖河绝非易事。不过我发现上游有一处峡谷,只要炸开峡谷两侧的岩石,就能堵住支流,让主河道水位暴涨。”
令狐冲跟着田伯光来到峡谷附近,借着月光望去,峡谷两侧的岩石陡峭坚硬,确实是绝佳的选址。“可有炸药?”他问道。田伯光从背包里掏出几个油布包:“这是从蒙古军那里缴获的火药,虽然不多,但足够炸开岩石了。只是峡谷入口有百名蒙古兵把守,硬闯肯定不行。”
令狐冲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随行的几名明教弟子身上:“你们可有办法用圣火令制造混乱?”一名弟子上前道:“盟主放心,我们可以用圣火令发出信号,冒充蒙古军的调令,把守军引开。”
计划定好,次日凌晨,几名明教弟子便伪装成蒙古兵,拿着伪造的调令前往峡谷入口。守军首领见是调令,虽有疑虑,却也不敢违抗,当即率领大部分士兵离去。田伯光趁机带着弟子潜入峡谷,将火药埋在岩石下。
就在引线即将点燃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令狐冲心中一惊,只见一队蒙古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张弘范的副将帖木儿。“不好,被发现了!”田伯光大喝一声,就要点燃引线。
帖木儿哈哈大笑:“令狐冲,你以为这点小计能瞒得过我?张将军早料到你会打湍河的主意,特意让我在此等候!”他挥手示意,蒙古兵立刻围了上来,弓箭上弦,对准了峡谷中的众人。
令狐冲拔剑出鞘,独孤九剑的剑光在晨光中闪烁:“兄弟们,杀出去!”他一马当先,剑光直指令帖木儿。田伯光趁机点燃引线,爆炸声震耳欲聋,岩石纷纷滚落,堵塞了支流河道。
帖木儿见状大怒,挥舞着弯刀冲了上来:“找死!”他的刀法刚猛有力,与令狐冲战在一处。两人激战数十回合,令狐冲左臂伤口隐隐作痛,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帖木儿抓住一个破绽,弯刀直刺他的左肩。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帖木儿的手腕。帖木儿惨叫一声,弯刀落地。令狐冲趁机一剑刺中他的胸膛,帖木儿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令狐冲抬头望去,只见杨逍率领明教弟子疾驰而来,身后还跟着邓州城的守军。“盟主,邓州之围已解!张弘范见上游水位暴涨,怕营寨被淹,已率军撤退了!”杨逍高声喊道。
众人闻言大喜,纷纷欢呼起来。令狐冲却望着远处的蒙古军营地,眉头微蹙:“张弘范不会就此罢休,我们必须尽快赶回临安,以防他偷袭。”
众人休整一日后,便启程返回临安。途中,一名斥候送来一封密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画着一朵黑色的莲花。令狐冲拆开一看,脸色骤变。信上写道:“忽必烈已派使者前往江南,联络周通、唐文亮等人,许以高官厚禄,欲里应外合攻破临安。八月十五中秋夜,便是动手之时。”
“岂有此理!”田伯光怒不可遏,“我就说那些家伙不是好东西,竟然勾结蒙古鞑子!”
杨逍面色凝重:“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必须尽快赶回临安,揭穿他们的阴谋。”
众人加快速度,日夜兼程,终于在八月十四赶回了临安。令狐冲立刻召集众人议事,将密信之事告知大家。史火龙气得拍案而起:“周通这老匹夫,我这就去宰了他!”
“不可鲁莽。”令狐冲按住他,“我们没有证据,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明日便是中秋,不如将计就计,设下埋伏,引他们上钩。”
任盈盈沉吟道:“我可以在府衙设下中秋宴,邀请各路首领赴宴。届时埋伏好人手,只要他们露出破绽,便一网打尽。”
计划定好,次日傍晚,府衙内张灯结彩,一派节日景象。周通、唐文亮等人果然如约而至,个个面带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宴席上,任盈盈弹奏起《广陵散》,琴音悠扬,众人纷纷举杯,气氛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周通突然起身,提议道:“令狐盟主,今日中秋佳节,不如让任姑娘弹奏一曲《清心普善咒》,也让我们沾沾福气?”令狐冲心中冷笑,这是他们约定动手的暗号。
任盈盈微微一笑,指尖拨动琴弦,却没有弹《清心普善咒》,而是弹出了急促的警示之音。早已埋伏好的弟子立刻冲了出来,将周通、唐文亮等人团团围住。
周通脸色大变,猛地拍案而起:“令狐冲,你想干什么?”唐文亮则悄悄摸向腰间的毒针,却被田伯光一把按住手腕,钢刀架在了脖子上。
令狐冲拿出密信,掷在桌上:“勾结蒙古鞑子,背叛中原,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周通等人见密信曝光,知道无法抵赖,纷纷拔出兵器,想要突围。
“动手!”令狐冲大喝一声,拔剑冲了上去。杨逍、史火龙等人也纷纷出手,宴席瞬间变成了战场。周通武功虽不弱,却哪里是令狐冲的对手,几招之下便被制服。唐文亮想要用毒,却被宋青书用武当剑法点中穴位,动弹不得。
不到半个时辰,叛乱的首领便被全部擒获。令狐冲望着地上的俘虏,心中五味杂陈。这些人也曾是抗蒙的勇士,如今却为了私利背叛家国,实在令人痛心。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匆匆跑来:“盟主,城外发现蒙古军的踪迹,张弘范率领大军攻城了!”
令狐冲心中一紧,立刻率领众人登上城楼。只见城外蒙古军连绵数十里,火把如繁星般密集,张弘范骑着战马,在城下高声喊道:“令狐冲,周通、唐文亮已被我策反,临安城必破!识相的就赶紧投降,否则踏平临安,鸡犬不留!”
令狐冲哈哈大笑:“张弘范,你太小看我们了!周通等人已被擒获,你的阴谋破产了!”他挥手示意,城楼上立刻押出周通等人。蒙古军见状,顿时士气大跌。
张弘范气得脸色铁青,下令攻城。蒙古兵推着云梯,扛着撞车,疯狂地冲向城墙。令狐冲率领众人奋勇抵抗,箭矢如雨,滚石雷木不断落下,蒙古兵死伤惨重。
激战至深夜,蒙古军始终无法攻破城墙。张弘范见天色将明,再攻下去只会徒增伤亡,只好下令撤退。临安城再次解围。
令狐冲站在城楼上,望着蒙古军撤退的背影,疲惫地靠在城墙上。左臂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浸透了纱布,滴落在城砖上。任盈盈走上前,轻轻为他擦拭额角的汗珠:“辛苦了。”
令狐冲握住她的手,目光望向北方,眼神坚定:“这场仗还没结束。忽必烈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尽快联络北方义军,团结一切力量,才能彻底将蒙古鞑子赶出中原。”
他抬手抚摸着腰间的剑穗,那道红青相间的裂口在晨光中格外清晰。这枚剑穗见证了太多的惨烈与牺牲,也承载了太多的希望与信念。令狐冲知道,前路依旧漫长,但只要心中的信念不灭,只要江湖儿女团结一心,就一定能迎来胜利的那一天。
此时的大都皇宫内,忽必烈望着南方的方向,脸色阴沉得可怕。阿里不哥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废物!都是废物!”忽必烈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张弘范无能,连个小小的临安都攻不下来!传旨,让伯颜再次南下,务必拿下临安!”
伯颜跪在地上,高声领命:“臣遵旨!定当攻破临安,活捉令狐冲!”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心中早已盘算好,这次定要让令狐冲付出代价。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令狐冲与他的兄弟们,也已做好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那枚带着裂口的剑穗,将继续陪伴着他,见证每一场战斗,直到光复中原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