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竟把他杀高大人和蝽强的事情，算在善士头上。
这善士也太倒霉了。
城主对付善士，更让夏寒难以理解。
“让一让……”
欲探究竟的夏寒猛然一拨前面的人群，依靠四阶力量，加上滑不溜秋的躯体，硬生生挤进去。
众鬼魂欲发怒之时，见夏寒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们推开，立刻将怒骂的话咽回去。
敢在这个时候凑热闹，多半都是各香坊护卫、执事，甚至还有坊主。
他们看出夏寒惹不起，于是给夏寒腾了一个位置，使夏寒挤到最前方。
两伙鬼映入夏寒眼帘。
物以类取，人以群分。只看两波鬼魂的面貌，就知两方鬼魂的身份。
门前的九名鬼魂为善士，为首者是一名黑衣老者。
他尨眉皓发，虽面貌老迈，却生得虎背熊腰，手大脚大。
在粗犷的外表下，却有渊渟岳峙的气质。
夏寒猜测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龙善士。
另一方有十几名鬼魂，为首者有二。
一鬼穿着真实的红袍，国字脸，浓眉连成一线，中年模样，他的眼眸之中全是煞气。
此为城主府右护法山霆。
一鬼穿着虎皮裙，裸露着上半身，赤着脚，披头散发，他的眼眸如野兽一般，充满野性。
这是城主府左护法阿鹰。
从装扮上就能看出，阿鹰是部落时代的人类。
他从小与猛兽搏斗，与各部人族厮杀。
入阴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由于见识不多，阿鹰被城主收服后，非常忠心。
为城主最信任的下属。
左右护法是城主府仅次于厉纯德的两大高手，皆为六阶。
他们是城主的鹰犬爪牙，是其铲除异己的武器。
“那个白衣女鬼，是我杀死高大人、蝽强时，天眼所看到者。她在龙善士身后，也是个善士……是她背了口大黑锅。”
夏寒看到白衣女鬼后，推测出一些大概。
他之前以为白衣女鬼是城主府的鬼，所以溜之大吉。
再看白衣女鬼，美得不可方物的容颜鬼魂不感兴趣，主要是冰清玉洁的气质。
女鬼有五阶，还是女善士，非常了不得。
“龙善士，我再说一次，交出北冥繁霜，押回城主府审判。”
山霆向龙善士厉声喝道。
阿鹰不善言辞，一直是山霆与龙善士交涉，他快要失去耐心了。
城主的意思是抓住北冥繁霜。
尽量不要与其他善士为敌。毕竟城主还要统治轮回城。
他们已经有确凿证据，可以在众目睽睽下，处死北冥繁霜，以宣示城主府的公正与威严。
“我们信奉阴德，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请回去告诉城主，我们善士没有争权夺利之心。”
龙善士依旧是这番话。
他目光老辣，自然能看出城主问罪北冥繁霜的目的。
近半个时辰，北冥繁霜一直解释自己没有杀死高大人和蝽强。
面对指认，面对所谓的证据，她的辩论没有意义。
城主府一口咬定行凶者是她。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北冥繁霜入阴间五载，起初只是一个捣香者。
本来她没有机会入轮回塔，但一次偶然的机会，使北冥繁霜遇见龙善士。
龙善士一眼看出北冥繁霜气质不一般，遂资助她入轮回塔。
出轮回塔后，北冥繁霜为四阶。
仅一年，突破五阶。
一个新晋的善士，体魄提升如火箭一般，又是善士中唯一一个没有轮回印记的鬼魂，自然引起城主的注意。
这等资质，不将其扼杀，城主寝食难安。
龙善士则想死保北冥繁霜，他相信以北冥繁霜的天赋，将来能改变轮回城的秩序。
“哼！诸位看到了吧！善士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我们好言相劝，他们却包庇恶霸。有这个恶霸在，今后坊主都不能在城中行走。”
山霆冷哼一声，他转身向围着的鬼魂说道，把自己伪装成正义。
城主交代过，若龙善士执迷不悟，他们只能采取强硬手段。
“原来善士也不过如此！”
“也不能这么说，坏人能变好鬼，善士也会变恶霸。”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北冥繁霜一介女流，却能干出这样的事情，真是最毒妇人心。”
“白瞎了这么好的皮囊……”
一时间，北冥繁霜被周围的鬼魂千夫所指。
这让夏寒无语。
据他所知，当今纯德城主的名声不怎么好。
北冥繁霜的罪名未确立，为什么会对她恶语相向呢？
夏寒突然想到鬼老的某些真知灼见，立刻明白缘由。
在他周围的鬼魂，在轮回城中都有一定地位。
力量决定地位。
而大部分鬼魂的力量，与生前有关。
生前十恶不赦，死后力大无穷。
品德是最会被质疑的东西。指望阳间的恶人，对阴间的善士说好话，是异想天开。
许多鬼魂禀性难移，巴不得善士身上长满污点，以自我“救赎”。
北冥繁霜是否犯罪，已无关紧要。周围的鬼魂只需要一个借口。
如果夏寒周围都是普通的捣香者，或许会对北冥繁霜产生同情。
“北冥繁霜湮灭昏月书店执事，杀死六十六号香坊捣香者，有鬼亲眼目睹；死者阴牌又在其手，罪证确凿。”
有了周边鬼魂的声援，山霆话语强硬。
轮回城的秩序，是城主制定。
城主说谁有罪，谁就有罪！
“天道在上，公理何在？北冥善士只是路过，那书店执事和捣香者为其他鬼魂所害。鬼魂有阴德，尔等不要太过。”
龙善士一身正气，不肯屈服。
他们善士缉拿城主恶霸，维护治安。
二十五年前，上一任城主在阴寿八十岁时，冒险出城一搏。
连带着数百名鬼魂，葬身于恶鬼腹中。
在此情况下，厉纯德见龙善士，请求善士出面，推举他为城主。
以彰显厉纯德的“德高望重”，威服轮回城。
厉纯德承诺善士可以任意上香山，并保证自己能宽宏大量，减轻鬼魂们的压力，使鬼魂能无忧无虑地等待轮回。
时间证明，厉纯德食言了。
善士可以入香山，但仅限于最外围的十座山。那里足够采集捣香材料。
香山核心，不允许善士踏足。
善士**不大，龙善士不去计较。
但厉纯德治理轮回城的二十多年里，轮回城的各方各面，不如上一任城主。
龙善士也听过一些厉纯德的劣迹。
厉纯德的无法无天，使龙善士火冒三丈。只恨他力量不足，否则必将替天行道……
“城主高风亮节，不会冤枉一个好鬼；也不会放过一个恶霸。龙善士，不要因为北冥繁霜，使善士声名扫地。你既然信阴德，就不要带着伪君子的称号入轮回之门。”
山霆反唇相讥，道：“龙善士若再阻拦，休怪我们无情…”
看来老家伙要顽抗到底，他忍无可忍，准备动手。
他和阿鹰一起，可以横扫所有善士。
山霆为保全性命，在十年前突破六阶的时候，烙上轮回印记。
实力不能提升，对厉纯德没有威胁，自然就可以保住性命。
山霆阴寿五十岁的时候突破六阶。
足够的轮回香，可以将一甲子的等待时间，缩短到四十载。
山霆有用不完的轮回香，他有机会等到轮回之门开启。
至于阴德，不是他考虑的。
厉纯德缺的德，有他一份。
“慢……我愿意去城主府受审。”
就在这时，北冥繁霜向前几步，到达龙善士前方。
她的声音仿若春日微风拂过风铃，清脆且空灵。
事已至此，她只有站出来，否则会连累龙善士和其他善士。
成为善士后，北冥繁霜想如龙善士一样，铲除城中加害普通捣香者的恶霸。
每日捣香完成，不论血月在何方，她都会在诸镇偏僻的地带游走，打抱不平。
半日前，血月突然被乌云遮蔽，她心血来潮，快速在灵旭镇原野小道上疾行。
可终究还是晚一步，只见到高大人和蝽强即将消散的身躯。
乌云散开时，她未见到凶手的踪影，只能暂且作罢。
北冥繁霜认为高大人、蝽强两个鬼魂永不超生，应该让城主府清楚，早日将湮灭他们的恶霸绳之以法。
于是拿着高大人和蝽强的阴牌到昏月书店，将之交给昏月书店的店主，并说明情况，让店主去城主府报案。
她守规矩，但有鬼不守规矩，她也低估了人性。
厉纯德正要对付北冥繁霜，在得知北冥繁霜的行径后，如想瞌睡得来枕头，立刻安排一名所谓的“目击者”。
“噢？你可认罪？”
山霆眼睛微眯。
“我无罪！”
北冥繁霜依旧坚持这三个字。
她愿意去城主府，不是承认罪责。
哪怕湮灭，她也问心无愧。
“北冥善士……你不能去城主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龙善士向北冥繁霜劝道。
一入城主府，凶多吉少。
他愿意豁出性命去保北冥繁霜。
从一名捣香者，到六阶鬼魂。
他前世是大善人，在多灾多难的世界救人无数。
入轮回塔后，更让他相信因果。哪怕他还有三年轮回，依旧敢用命去搏轮回城的光明。
“龙善士，你教导过我。湮灭当有意义，精神不灭于天地。我已辜负了你，不能再辜负善士。善士是轮回城的希望，请等下一个北冥繁霜！”
北冥繁霜轻声一言，义无反顾地向城主府卫士走去。
龙善士等善士，亲自为她捣香，使她的力量突飞猛进。
她明白龙善士的期望。
这是她觉得辜负龙善士的地方。
听到这番话，龙善士恢复冷静。
城主府有左右护法，他都难以对付。
北冥繁霜不想牵连善士。
他又怎能置其他七位善士的安危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