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肴怎能无酒?韦京还惦记着那坑了自己八十文的状元红,只可惜有只母老虎凶巴巴地盯着他。
“伤还没好,不准喝酒!”
“就喝一点……”
“一点也不行!”
好吧,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喝就不喝呗,喊什么……
“义诊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韦京问。
“唔……还没想过,这些日子光顾着你了。”姬筱染若有所思,鼓着腮帮子有点可爱,“不着急嘛,张掌柜给的报酬很丰厚,够我用好一阵了,我可以慢慢想。”
“有多丰厚?”
“你猜~”姬筱染卖了个关子。
“我猜……十两?”
犹豫了一下,韦京报了一个自以为很大胆的数字,毕竟他出门时的路费才十两。
“嘿嘿~”姬筱染摇摇头,伸出四根手指头。
“四两?”
“不对不对~”
“四……十两?”韦京难以置信。
“猜对了!”姬筱染得意的说,“厉害吧,其实治病很贵的。义诊时药价虽然比平时便宜些,但是买的人多啊,这三天张掌柜一定挣了很多钱。”
韦京眼睛亮了,原来医生这么挣钱,原来富婆就在眼前。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来来来,喝茶喝茶。”韦京突然十分热情,见她杯子空了连忙给她添茶,“上等的茶叶,清苦回甘,不可不尝——”
姬筱染顿感肉麻。莫名其妙,这不就是寻常客栈里的茶沫子?这家伙抽的什么风……
“韦京,你呢?你好像说过要去上京?”
“嗯……”
“什么时候?”姬筱染忽地一紧。
“我正打算跟你说这事呢。”韦京犹豫一下,接着沉声说道,“我打算,明天……”
“明天就走?”
姬筱染声音不禁放大几分,随后马上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嗯,明天就走,再不走赶不上月底的入学考了。”
不知不觉在中京已待了七天了,韦京还记得刚来时,抱着玩乐的心态,想好好体会一下大城市的快乐,却没想到竟受了重伤,让他美梦破碎。
中京至上京的水路共一千二百余里,并且全程逆流,即使日夜兼程,也至少需要四五日才能到达,因此他不能再逗留了。
“可是……可是……”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总是要分别的。”
姬筱染有点慌乱,沉默了许久,才继续说:“那你的伤怎么办?”
“路上养吧,乘船而已,不会很劳累,你不必担忧。”
“……”
“舍不得我?”
韦京不是不懂女孩心思的傻子,只是他的身边满是危机,他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吃饭吧!”姬筱染突然很洪亮地喊了一句。
“嗯?”
“吃完,我们去逛逛。”
她的神情很坚定,韦京微微一笑。
“好。”
……
春寒料峭的季节最是难以捉摸,前一天还骄阳似火,后一天就寒气袭人。
东市上,姬筱染一反常态的活跃,蹦蹦跳跳往前跑,韦京在后面慢慢走,乐呵呵地跟着。今日风挺大,韦京却没觉得冷,兴许是走得多了,隐约感觉伤口有些疼,他偷偷掀开细布看一下,那里又出了点血。
“怎么啦?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韦京掩上衣襟,摇摇头朝她笑道。
“没有,看见什么好玩的了?”
“那边有投壶诶~”
“投壶有什么好玩的。”
“投中有奖~”
“走——”韦京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挠了挠头,“想要什么,看我的!”
投壶,顾名思义就是在远处放一个壶,把箭向壶里投。它本是贵族们之间的社交游戏,不过这几年逐渐也在民间兴起。
“我想要那个。”姬筱染手指向一个猪头布偶。
“好丑啊……换一个。”
韦京无奈,那只猪真的很丑,灰不溜秋,两只眼睛还是斜的。
“嗯……不要,就要那个。”
“好吧,瞧我的。”
“公子,想试试?”摆摊的小贩上前搭话。
“试试,就要那只丑不拉几的猪。”
丑不拉几?
忍着腰间传来的疼痛,韦京龇牙咧嘴地买了十根木签,撸撸袖子准备上阵。他好歹是尚书家的徒弟,对投壶并不陌生。
韦京在白线前站定,他发现距离比他以前玩的要远些,不过也还好,根本用不着闭眼瞄准,他右手一抛。
咻——
木签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钻进壶里。
“好耶!”姬筱染欢呼道。
韦京得意地翘起嘴角,随后一口气把剩下的木签全部丢出去。
“韦京,你真厉害~”如愿拿到奖品的姬筱染很兴奋,两手揪着猪耳朵,揉捏成各种形状。
“真的不换一个?”韦京还是想吐槽。
“你不觉得,你和它长得很像吗?”
“我?像这只猪?”
“对啊,你看,都是憨憨的又贱贱的。噗哈哈哈……”
姬筱染笑得十分开心,韦京却很郁闷,原来玉树临风的自己在她眼里就是这形象?
罢了,像就像吧,她喜欢就好。
两人痛快的玩了一下午,姬筱染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茶馆里的口技听得她愣神,曲楼里的琵琶听得她痴醉,花脸的戏子在街边表演喷火绝活,惊得她难以置信,斗鸡的场面略显血腥,吓得她捂眼不忍看。
当然,韦京大多数时间只是看着她笑,却也倍感欣慰,扭头看看身边的人,恍惚间竟有种就这么留下来的冲动。
天色渐暗,姬筱染有些失落地说:“时候不早了。”
“是啊,该回去了。”
“再等一下,还有个地方想去。”
“什么地方?”
“陪我就是了。”
姬筱染带着他走着上去义诊的路,这是要去那间药房。韦京觉得,既然相识一场,走时也有必要和张掌柜告个别。
然而,姬筱染不给他机会。
“你在这等我。”
“呃……”
“等我。”说完她扭头跑进店里。
张掌柜的身影出现在药铺门口,韦京没有过去,只远远地挥手,随后躬身一礼。他忽然有些热目,不过是认识了几天的人,竟会舍不得分别。
等了大概一刻钟,姬筱染才小跑着回来,手里提着好大的几个药包。
“你这是?”
姬筱染甜甜一笑:“回去吧。”
……
第二天,韦京早早地来到码头,姬筱染前来送他,两人在此告别。
“我走了。”
韦京盯着她的脸,白嫩的脸蛋有些憔悴,估计是昨晚没睡好。
“嗯,一路小心。”
“放心吧。”
“给你准备的药,用法都写在里面了,要记得用,之前你有好多次忘记吃药吧?”
“知道了,谢谢。”韦京笑着答应,她总是这么暖心。
呜呜——
号声响起,那是船家在催促客人们登船。
“你快去吧。”声音有一丝颤抖。
韦京不再啰嗦,拎起自己的包裹,比初到中京时大了许多,里面塞着小染的心意。
“嗯走了,再见~”
“再见。”
他转过身去,眼眶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