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的甲胄已然被自身血液染红,身下更是聚起了血泊,可还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高昂着头颅,看着天空中的敖广。
“不够。”
“今日哪吒不死,陈塘关寸草不生!”
直到听见敖广有些冷漠的回答,李靖眼中的神采才开始消失,身躯轰然倒地。
“吒儿,为父...尽力了...”
此刻的哪吒身躯也被染红,直到李靖倒地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手脚并用爬到李靖身旁。
双手颤抖着,将李靖的上半身扶起,父子的额头再次紧贴,却是与半炷香前的场面截然不同。
“爹...”
“是吒儿不对,吒儿不该拜师...”
“爹,你醒醒啊...”
滂沱大雨下,此刻唯有童稚声嘶力竭的哭喊之声。
巨大的悲痛,涌向了哪吒灵体,疯狂的冲击起山河社稷图的烙印。
山河社稷图乃是女娲娘娘之宝,就算是虚影,也绝非哪吒一个天仙所能击破。
好在,山河社稷图烙印并不完善,有着一个微不可查的缺口。
法力,神魂,鲜血,在哪吒不顾一切的冲击下,最终山河社稷图烙印被冲散。
哪吒如遭雷击,烙印破碎的时候,顺带着粉碎了他的神魂。
有些残破的记忆碎片涌上了他的心头。
娲皇宫中千百年的枯寂,让已经有了灵智的灵珠子寂寞无比。
在得知大劫将至之后,灵珠子第一时间找上了女娲娘娘。
“娘娘,我想入劫。”
“哦?常人躲都躲不及,为何你还要入劫。”
“灵珠子想当会人,听说人间可好了,有戏法,美食,同伴。”
“还有...父母....”
“当人可是很苦的,你想好了?”
“灵珠子想好了!”
“呵。”
面容模糊的女子起身,嘴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不知是嘲讽,还是怀念。
起身后,女子向着屋外吩咐道。
“金凤,送灵珠子应劫。”
“奴婢,遵旨!”
金凤推开房门,脸上没有丝毫面对太乙、石矶时的高傲之色,反而低眉顺目,顺从无比,将腰弯到了极致,从女子手中接过了灵珠子。
女子挥了挥手,即是示意金凤退下,也是在灵珠子之上覆了些山河社稷图的道蕴。
“我是灵珠子...”
“我体内有先天之气...”
“我能救父亲!”
哪吒的眼神投向了李靖手中的紧握着的宝剑。
“灵珠子!”
“为了一个凡人值得嘛!”
“你是娲皇宫中至宝,只要你自己不想死,龙族绝不敢对你动手!”
“他只是个凡人!!”
太乙原本方才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灵珠子居然以神魂破碎为代价,击碎了女娲留下的封印。
看着灵珠子的眼神与动作,他当即明悟灵珠子想要干些什么,立刻将全身法力注入了九龙神火罩中,想要阻止灵珠子。
可惜,龟丞相的龟甲如同天阙一般,将他死死的拦在了原地,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太乙只能高声呼喊起来。
有些事情,便是圣人知道了,只要你做的不出格,她也没精力追究。
灵珠子要下凡,金凤要复仇,太乙真人要渡劫,这些事情在女娲眼中和蚂蚁打闹没有区别。
可要是灵珠子今天死在这里,女娲会怎么想?
待到大劫过去,天机恢复,只要女娲弹指一算,便能将今日的原委尽数得知。
她不会觉得是龙族逼死了灵珠子,而会将矛头指向太乙真人,是太乙真人出手算计娲皇宫中人。
女娲是想教训龙族没错,可绝不是让你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人,也是要面子的。
你太乙真人,哪怕是亲手杀了敖丙,事后元始知道了也只会说一句晚辈胡闹。
但你又想讨好女娲,又想不沾太多因果,最后闹了个鸡飞蛋打,便是元始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太乙知道这些,金凤也知道这些,所以原本在暗中看热闹的金凤也急了,一道凤凰虚影暂时的驱散了云雾,却被敖广一尾甩飞。
“你还剩下几根尾羽,给我滚!”
敖丙从没觉得老咸鱼如此霸气过,女娲近侍,凤族掌舵人,在敖广的面前别说挺过一招,就是连句话都没留下,就被打退。
不说天空中几人心中在想什么,城墙上的哪吒,已经手持宝剑,开始剔起了身上的血肉。
先是小腿,而后是大腿,腹部,胸部...
此时的哪吒苍白的骨架上还残留着未曾剔净的血肉,更加三分血腥之意。
可他唯一完好的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他是凡人没错,可他是我父亲。”
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回应着方才太乙真人的喝问。
说完这句话,他闭上了眼,方才被他剔除的血肉化作了五色虹光,涌向了已经死去的李靖。
在虹光的照耀下,李靖咽喉处的血肉开始恢复,苍白的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胸腹有了起伏,只是双眼始终不曾睁开,活脱脱一具植物人。
“还差一点...”
哪吒睁开双眼,喃喃自语道,随后扫视了周围一圈,最终将目光投向了一块成人前臂大小的碎石。
上前捡起碎石,再次回到李靖身旁,右手拿着石块,对着已经没有丝毫血肉的左臂猛然下砸。
“父王...”
敖丙有些没有看懂哪吒的行为,只能问向一旁的老咸鱼。
“碎骨抽髓。”
“他虽是先天之物转世,但毕竟已经成了人躯,仅凭借血肉中的先天之气不足以救活已死之人。”
“唯有将骨骼碎裂,将身上的最后一丝先天之气榨出,才能让那凡人起死回生。”
敖丙闻言漠然不语,继续看向了场中。
哪吒先是粉碎了右臂,而后将骨髓中渗出的五色虹光引向李靖。
而后是腿骨,胸骨,又将仅存的右臂抽打地面,直到碎裂。
做完了这一切,李靖还是没有睁眼,哪吒思索了一瞬间,用仅剩的法力调转头颅,看向了敖丙。
“丙哥哥,最后帮我一把...”
敖丙眼神闪过一丝不忍之色,他自然知晓哪吒在说什么,强忍着心中的悸动,点了点头。
见敖丙应下,哪吒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顾虑,残躯高高跃起,以头抢地!
随着一声猛哼,红黄之物溅落一地,敖丙抬起手,将哪吒头骨中最后一缕先天之气引向李靖。
李靖的双眼开始了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