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记忆之门
坐落于金融区核心的寰宇国际酒店以流线型玻璃幕墙切割城市天际,三座塔楼由空中花园廊桥串联,形成璀璨的钻石矩阵。步入42米挑高的大堂,捷克水晶瀑布灯倾泻而下,与意大利卡拉拉大理石地面交相辉映。顶层无边际泳池悬浮在云端,270度俯瞰海湾夜景,米其林三星主厨的分子料理餐厅每晚演绎光影盛宴。
客房内智能系统可一键切换北极极光投影,浴室整面落地窗外竟藏着垂直森林景观。礼宾部精通八国语言的管家团队,能为宾客三小时内调度私人直升机或定制高定时装秀场体验。
灯红酒绿,海陆佳肴的宴会大厅里座无虚席,穿流着无数斯文俊逸彬彬有礼的迎宾侍者。
到场的达官贵人们或西服革履或身着样式各异的锦衣华服,还有不同国度风情的娇美女郎骚弄着香鬓,珠光宝气,轻歌曼舞。八珍玉食,高朋满座,一片杯觥交错。
隆重的宴会之后,库里南卿将军还陪同王正军步行去广场观看节日的娱乐活动,那儿有骑马、摔跤和射箭的比赛,也有正在跳舞唱歌的狂欢人群。他们身穿节日的盛装笑着跳着欢声雷动,掌声如潮。看着这一切库里南卿突然觉得这情景似曾在哪儿见过,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一些不连贯的影像:一片彩旗招展,无边的人海,欢声笑语的人群,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人们挥舞着手臂高声的吼叫着。但他想不清楚这是在那里发生的,仿佛是在前生前世,也好像是在梦中,脑中嗡嗡的感到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王正军紧跟着库里南卿一行人,兴致勃勃的瞻前顾后的四下观看,感叹着这些热情奔放、无拘无束、又能歌善舞的民族。不一会库里南卿将军便驻足在一处演唱会现场,那是一位怀抱电吉它的年轻歌手,他正在演唱一首王正军不熟悉的摇滚乐曲。激荡的琴声,甩动着马尾发,潇洒摇摆。自在的姿态,低沉又昂扬的歌声吸引了库里南卿将军,他站在那听了好一会。直到王正军走到他身边:
“库里将军,你喜欢听摇滚乐?
库里南卿一怔,然后对王正军说:
“哦,是的,喜欢,我也是很久没有听过了。”
“这是首什么歌曲?”
“BeatIes的《黄色潜水艇》吧?”
“哦,没想到库里将军还懂得音乐呢。”
王正军惊奇的说。
“谈不上懂,喜欢听而已。”
沉浸在乐曲声中的库里南卿微笑着说。
可是王正军与他对望了一眼,却敏感的发现,他的脸似乎失去了往日的生动。上面的表情怪怪的,他的笑变得很勉强不达眼底,有些呆板,眼睛里没有焦距,目光迷离。像是被乐曲的魔力蛊惑而抽取了灵魂,只怔怔地望着花坛里的那丛,有许多蓝色花苞的马兰花出神。
他这是怎么回事?被音乐给打动了?这位博学多才出国深造两年归来,具有严谨的军人作风和绅士风度的年轻将军,真是不容小觑,他的内心深不可测,令人觉得看不透。
但几乎在一瞬之间,库里南卿即恢复了常态,挺直着颀长的身姿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王正军点了一下头,继续往前走去。
节日的广场,灯光格外明亮,像是为这场盛会铺上了一层金纱。身着绚丽多彩民族服饰的年轻人,个个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远处的草地上,烤全羊的香气四溢飘散,滋滋冒油的羊肉勾得人垂涎欲滴。
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姑娘们的彩裙随风飘动,似绽放的花朵;小伙子们身姿矫健,舞步有力。马头琴声响彻云霄,悠长的曲调饱含着对生活的热爱。孩子们嬉笑奔跑,手中挥舞着彩色的经幡。在这欢乐的节日里,草原的每一寸土地都被幸福填满。火树银花不夜天,一片绚烂之中,欢度国庆的人们一直狂欢到深夜才尽兴地慢慢散去。
送走了王正军,库里南卿回到他的别墅,才感到非常的疲惫。侍从和值班的警卫都住在楼下,没有将军铃声的召唤是不可以到楼上来的,所以夜间这楼上一片静悄悄地。然而库里南卿的心却千回百转的难以平静,过去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感到身心的自由和放松,可如今却只感到无法排解的孤寂和难以诉说的苦痛。
打开书房的门,没有进去,又离开了。月光照亮了书房的墙上新挂有一幅名家书写的燕支书法,是一首唐朝诗人李益的诗作:汴河东流无限春,隋家宫阙已成尘。行人莫上长堤望,风起杨花愁煞人。
今晚他突然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想不到,那丛蓝紫色的马兰花,那曲热烈震撼的摇滚乐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的记忆之门,他忽然记起了一些事;
一个可亲可敬的女人,他的黄姆妈,陪他度过的多病的童年---。节俭的黄姆妈替他在膝盖处补得很好看的两块补丁。黄姆妈用慈爱的眼神注视着他背起旧书包去上学的学校,甚至还记起了那远在燕支国都的一个大院里,有几个在夜晚的树荫下,弹着吉他看着月亮,吼着嗓子唱着摇滚的小伙伴。
这些记忆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它们像一些尘封已久放坏了的胶片,断断续续的,有的清晰有的模糊。
但是黄姆妈亲切温柔的呼叫声:
“羽儿!---”“羽儿!---”
在耳边响起时,
他终于想起了他自己是谁,他是燕支军人慕天羽,是慕枫将军唯一的儿子!他记起了他像梦中的女孩一样穿着那身草绿色带金星的军服-----。
他是慕天羽!他还记起了他心里还藏着一些珍贵的东西,那是什么?仿佛一去想心就痛的要晕厥,他不能够再去细想,觉得那像是一道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只要再打开就会鲜血喷涌、惨不忍睹。想到此禁不住一阵眩晕袭来,他闭上眼睛,喃喃叫唤着:
“姆妈!---”“姆妈!---”
十一年了,一想到今生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就觉得痛不欲生,忍不住的痛哭失声,泪水不断的从眼角纷纷滑落下来---。
几年来他都在渴望自己能早日恢复以前的记忆,却没有想到过去的记忆是这样的血泪交加不堪回首。
昏暗的灯光下勾画出一个完美的轮廓。他孤独无依的躺在床上,一张没有任何瑕疵的脸精致而苍白,一双浓黑的剑眉下似有寒光闪过,眼睛漆黑如子夜,散发着幽幽的光。他的手里轻轻握着那个燕支火柴盒,又试图想起梦中女孩的样子,却依旧不能。就这样似醒似睡,似生似死的一直到天明。
天亮了,太阳照常升起,一切如旧。唯有库里南卿将军的脸变得更加冷冽忧郁,阴晴难测,苍白如雪。他打开卧室的门出来,侍从已等候在楼梯口,上前侍奉他洗漱后去衣帽间穿戴整齐,然后带他去楼下餐厅吃早餐,他吃得很少,几乎没怎么动。待他走出门厅,黑色的劳斯莱斯已经开出停在楼前,警卫替他打开车门一只手掌遮在车门口的上端,库里南卿躬身坐进车内,警卫关上车门,随即又打开前面副驾驶室的车门自己坐进去,司机缓缓开动一路行驶送库里南卿将军去军部上班。
这一连串只是习惯的例行动作,库里南卿默默无言。警卫明白将军这个样子不是在想公事就是心情不好,所以只能更加小心的观察伺候并不敢多问。
库里南卿仍旧一身标致整洁,开始有条不紊的忙于公务,只是异常严肃话语更少了。也许别人感觉不出库里南卿有什么不同,可是他的情绪变化却瞒不了关注他的上司奥德纳将军。
“库里,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下午刚一上班,就接到了奥德纳将军的电话。
“库里,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
库里南卿刚一走进奥德纳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到了将军关心的问话,
“没有困难,奥德纳将军,谢谢您惦记我。”
库里南卿微微一笑回答。
“这些日子天气不好,那你是身体不舒服,病了?”
“哪里,没有,我挺好的。”
库里南卿一惊,看向奥德纳。奥德纳将军却用毫不客气的口吻朝着库里南卿一顿责备道:
“你小子还能瞒得过我么?看看你的这张脸,比个死人就多一口气了!一脸的病态,毫无血色,郁郁寡欢的,还说没事,鬼才相信!”
但看到库里南卿无言的低下头,又心软了,
“如果病了,就去看医生。老大不小了,不是我说你,都快四十了,还孤家寡人的,是得有个女人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你是长得漂亮,那又怎么样?你到如今还一直不肯结婚,难道就没有一个女人能配得上你吗?这事是不能老依着你了,明天找个时间到我家里去一趟,我夫人要再给你介绍个姑娘,你们见一下面,看看可中你的意。”
“奥德纳将军,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不想找女人,因为-----,”
库里南卿闻言吞吞吐吐的似有难言之隐。
“因为什么?你讲清楚,别憋在肚里!”
“因为,我有未婚妻。”
奥德纳的眼睛瞪大如牛,不相信的说:
“什么?你有未婚妻?那你这些年为什么都没说过,也没有与她结婚呢?”
“我和她是在燕支国认识的,我们订婚以后因为我回到了草原我父亲的家中,所以与她失散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她。”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还打算继续找吗?如果你一直找不到她,你就打算一辈子都不找女人,不结婚了吗?”
“是的,奥德纳将军,请原谅我还想继续找她,我非她不娶。”
“哦,哦,我明白了。库里,这么说,你还对她钟情的很呢。好,难得你这样重情重义,那我只有先支持你继续找她了,如果需要我的帮助,你只管对我说。”
库里南卿闻言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他非常感激的望着奥德纳将军,站起来说:
“谢谢您,将军,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