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是一个花甲老头。
眼球暴突,眼神惊恐,一只手还指着前方。更让人感到惊悚的是,他的嘴里塞满了红色的头发。
“红发菩萨?”杨源皱眉道。
刚缓过神来的村民,一个个又都陷入恐慌之中。
乱世漂泊,孑然一身。天灾**也许只是历史长河中的沙砾,却是压死普通人的巨石。
现在,这些无所依靠的灾民纷纷将视线转移到杨源身上。好像所有人从一开始就认定他是这里的主心骨。
连那群衙差都似乎在等待杨源发号施令。
赵子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大为不快。明明他才是这群人的领头,现在却被杨源抢了风头。
杨源也有些为难,他不是一个喜欢强出头的人,如果不是什么特殊情况,他永远都会选择躲在人群中,做一个不被注意的普通人。
此次下山只是为救家人,至于其他人如何,与他无关。一者他和这些乡里都不熟;二者他有时也实在看不过有些人的嘴脸。特别是经历过大灾之后。
他走到闷闷不乐的赵子良身旁,朗声道:“赵大哥是官府的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还是请赵大哥主持大局。”
赵子良吓得差点蹦起来,连声拒绝,强笑道:“在下本事低微,冒然主持恐怕陷众乡亲于危险之中。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又小声向杨源求饶道:“杨兄弟,你别害我啊!”
杨源也恨道:“你不是不爽我领头吗?怎么给了你又不高兴了?”
“哎呀我就想想嘛!想想都不行吗?”赵子良急起来,“你是我哥,行了吗?”
“各位各位,听我一言!”杨兴见大伙默不作声,上前说道,“源儿是我侄儿,是我们大家的自己人,又是神武门派来禹州的特务使。此次诛杀邪魔救我们于水火,是我们大伙亲眼所见。这次凶案,除了他,还有谁能胜任?”
杨兴说完,心中暗自得意:“少年人求功心切,但大家都不说话支持他,只有我这个做大伯的站出来。我死命把他往前拱,他肯定念我的好。之前之事,应该可以一笔勾销了。”
杨巍担忧不止,拉扯杨兴的衣袖,但后者浑然不顾。
杨巍不得已,只得站出来打圆场:“各位乡亲,我儿还太小,只是在山门学了点粗浅的功夫。这次为了搭救我们,已是身负重伤,能活着回来实属侥幸。主持大局还是找别人吧。”
而李萍站在人群外,又是激动又是担忧。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子,现在终于有了出息,心情可想而知。可是要杨源深入险境,她又忐忑不安。
就在杨巍、杨兴争执不下时,吴家乐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凑热闹。
“二叔,大哥就算缺胳膊断腿的,能耐也比我们大啊。咱们这边,你看看,除了大哥,还有谁能胜任?”
杨源发觉这个吴家乐真是不要脸之极,怎么看都有二三十岁了,却为了讨好他,喊他大哥。
他极为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冷声道:“谁是你大哥!”
吴家乐吓得一哆嗦,但还是厚颜无耻地笑笑:“虽然我年纪比你大,但是我成为杨家儿子的时间比你短,理应称你一声大哥。”
这话一出,连赵子良都不得不佩服起来。
杨兴听了也是大为高兴,拍着吴家乐的肩膀夸赞道:“说得好。我们做大的是该有如此胸怀,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去争地位大小。”
好话坏话都被他们说了,果然不是同类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杨兴和吴家乐这么一起哄,其他的村民都连连点头,纷纷要求杨源站出来替他们做主。
杨巍几次想要说话,都被杨兴制止了。
杨源虽是不想出头,但这会他要不站出来,杨巍几人恐怕得成为村民攻讦的靶子。他考虑了会,还是决定接了。
“各位既然这么信任我,那我也不便再推辞。以我所见,当务之急是保证各位的安全。至于这件命案,我们可以日后再细查。”
“各位乡亲现在赶紧收拾一下,我和赵大人稍作安排,就和大伙一同下山前往杨家桥。”
杨源暗道:“我想走,你们不让我走,那我就带你们一起走。也算是替你们做主了。还有什么事比留下你们的命更重要的呢?”
他本就是为了家里人才下山的,现在人已经救了,他的心事也算了了。这会为了一个本就看不顺眼的乡邻而卷入什么麻烦事,傻子才会做。
所以他冠冕堂皇地说了几句话,把这件事推了个干净。真等到日后,他早就回山门了。
众人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人都死了,帮一个死人追查凶犯,能有保护活人生命安全重要吗?
于是一致同意杨源所说。
听闻村民要走,阿彩和老妇又拎着木桶来送菜汤,李萍也赶忙过去帮忙。众人不忍拂他们好意,再者早饭没吃,肚子空空难以上路。
杨源坐在礼堂门边,挨着李萍和幺妹杨宝。其余衙差轮班在屋外巡逻,以防不测。
有个男子小跑过来,不好意思地笑道:“源儿,我啊,你以前还偷过我家苞米地的玉米了。”
杨源点头道:“我记得,表叔伯。”
那表叔伯脸上马上绽开了花儿:“源儿,我现在想去屙屎,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杨源气得想笑,让一名衙差帮忙带他去茅厕。那表叔伯还非要和衙差定好暗号,他屙屎的时候念上半句,衙差得在外面接下半句。以证明他还在外面侯着。
等待的功夫,杨源干脆从腰兜里把这几日从尸首身上搜来的东西都掏出来先看看,真遇上什么事,也许还能派上大用。
一个锦囊,五张血符,一个小铜球。除此之外,还有放在他脚边的一道白幡。这些都是从白衣人身上搜来的。
白幡的作用,杨源是见识过的。只要将灵气灌输其中,就能通过白幡让所施展之术,威力猛增数倍。
他的萤火之术所释放的火花,速度奇快,但威势不大。白幡正好弥补了这项缺陷。
至于其他几样,像是锦囊,杨源之前捣鼓了半天,依旧不知是何作用。
小铜球大小如拳头,贴着五面透明琉璃,还有一个壶口小嘴。
杨源尝试着将灵气输入这个小嘴,没想到竟有发现。小铜球灌满了灵气之后,壶口小嘴会释放一种强大的吸力。
只是这吸力虽强,却连一片叶子都无法吸入进去。多少有些华而不实,更像是一种孩童的玩具。
另外就是那几张血符,和普通的符箓还不一样,是用白纸朱砂绘就的。符文以诡异图案为主,最中间是一只眼睛。
“这应该是某种能赋予眼睛神异的符咒。”杨源心想,“找地方试试。”
他刚走出礼堂,先前那个衙差匆忙闯入,和他撞了满怀。
赵子良上来喝道:“你急急忙忙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那衙差哭丧着脸,说道:“那个、杨兄弟的表叔伯……死了!”
“死了?”赵子良咽了口唾沫,呵斥道,“别瞎说!”
“真的!那、那头发从、从他嘴里塞进去,塞得他肚子都胀破了!我看到他肚子里也都是红色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