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杨源练过两遍养生诀,将新炼制好的丹药送去回春堂。
路上,碰见了正往后院来的陆正阳。
听陆正阳说,釡阳县灾荒得到了控制,灾民已经陆续返回家乡。
返回的灾民均要在釡阳县衙核查赈票和户贴,经查,杨巍、李萍一家已经在核查名录上。
“这么说,我爹他们已经回家了?”杨源欣喜不已。
陆正阳得意道:“对,我已经让家里和釡阳县衙通了气,多关照你家人。”
“谢了,正阳。”杨源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嘿,哪里。”陆正阳笑笑。
进入山门已经一年有余,杨源很是想念家里人。现在他们已经回家,杨源想下山去看看他们。
不过,当初他是被卖到山门的。
按照规定,普通帮内弟子,一年有一次回家探亲的机会,每次不多于十天。路程较远的弟子,两年有一次回家探亲的机会,时间一个月。
而卖身入帮的杂役,是不能回家探亲的。
既然已经卖入山门,便应当以山门为家。
上次为了复仇,本就是冒着被杖责二百的风险,偷溜下山的。
是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情况不同,灾荒已经慢慢过去,又有陆正阳家族的人关照过,想必不会再有问题。
正想着,又有二人过来。
杨源抬眼看,原来是张劲松和萧喆。
经过刘药石这几个月的精心调理,张劲松恢复得很快。
明天他就要下山回去神风堂,特来和杨源道别。
杨源从背囊中取出两个纸包,分别送给了张劲松和萧喆,里面是他抽空炼制的气血丹和回气丹。
张劲松不客气地收下了,他是个豪爽的汉子,不会假客气。
萧喆过来叮嘱道:“源儿,张堂主已经答应我,下山后就开始传授我武艺。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你就传书给我,我让他没好果子吃!”
说着,萧喆还绷着嘴角,挥了挥粗壮的胳膊。
面对这个一同上山,但资质不怎么样的朋友,萧喆很是上心。
毕竟自己是双灵根的仙才,是山门的未来,现在又得到了神风堂堂主的青眼相加,前途不可限量,理当关心弱小。
杨源很想说,他这段时间修炼养生诀也算是小有所成,真不必如此担心他。
不过,杨源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顺着他们说的意思,点了点头。
出门在外,没有了家人的依靠。杨源总会下意识地在内心深处构筑一道高深的院墙,将他这颗没有安全感的心围在里面。
谁都不能窥探他的心思,即便是最亲近的人、最要好的朋友。
这让杨源在面对朋友时,多少感到惭愧。
临走前,杨源多问了一句:“张堂主,我可以随你一同下山吗?”
“这个嘛……你非神风堂人,我不能随便带你下山。”
张劲松瞥了眼杨源,沉思片刻,又说,“起码要得到山门内务堂的批准。”
杨源大致猜到了会是这样。
山门内务堂的罗堂主是个很死板的人,让他知道杨源的身份,根本不会同意。
不过,像这种机会不是经常有的,如果这次抓不住,下次就更别想了。
杨源想了会,决定去找徐锡麟。他是山门左长老,是分管内堂事务的人,内务堂也由他分管。他要是愿意去内务堂说一声,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杨源罕见地在白天事务繁忙的时候,去山门大殿找徐锡麟。
“哦?你怎么来了?”徐锡麟正在书案前翻阅典籍。
“徐长老,属下有一事相求。”杨源很懂规矩地行礼,丝毫不敢逾矩。
徐锡麟哼了声,道:“就知道你肯定有事。说吧,什么事?”
“我想下山一趟,望长老批准。”杨源也不绕弯子,单刀直入。
张劲松马上要出发了,碍于交情,多等他片刻。他再扭扭捏捏,等到申请下来,人都走了。
“下山所为何事?”
杨源不敢隐瞒,将家人逃荒数月,还有委托陆正阳帮忙寻人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现在他们已经回家,我想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你身份不同,照理不能下山探亲,你应该知道的吧?”
杨源默然站在一旁。
徐锡麟回绝道:“无此先例,亦不能破例。我没办法批准。”
说完,徐锡麟望门外瞧了眼,让杨源先去把门关上。
“手伸出来,我看看你身体如何了。”
杨源坐到徐锡麟对面,伸出手,一股气流送入了他的身体。
“嗯?”徐锡麟睁开眼,像是有了什么发现。
“怎么了吗,师父?”杨源还道徐锡麟已经知道他在修炼仙法,未先报告于他,担心徐锡麟怪罪。
“经脉萎缩确有恢复的迹象,但是灵海动荡依旧。”
仅仅如此,应该不值得徐锡麟这样惊讶。
果然,没一会,他又说:“不过总感觉你的身体……或者说潜在力量,似乎提升了。不应该啊,我传授你的只是基础拳法,你练了一年难道就提升了一个境界?”
“兴许是丹药的作用吧。”
“大概吧……”徐锡麟看了杨源一眼,没有多问。
他叹了口气,说道:“源儿,你是单灵根仙才,现在道基又在逐渐恢复,踏上修仙之路是早晚的事。”
杨源很高兴,还以为徐锡麟同意他下山了。
只听徐锡麟缓缓说道:“修仙者,历经千万年之劫,方可成大道、登仙道。
“修仙之路是一条通往无尽孤独之路。亲友寿命仅仅百年。等到斯人已去,你也不过是天地一具孤独身。还不如及早斩断尘缘。
“大道无情,若无法超脱亲情的执念,修行必将止步不前。”
杨源沉默不语,徐锡麟知道他心里有话,问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师父,仙人也不是不管民间疾苦。行善惩恶,应该也是仙人之职。为何不能有点人情味?”
“嘿,你所谓的人情味,不过是你个人的喜恶。以个人喜恶去评判世间事,你不觉得有失偏颇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只有脱身于外,斩断尘缘,才能化无情为有情。”
杨源小声嘀咕:“可是你之前还叫我真诚善良。”
“我!”徐锡麟一口气憋着没吐出来,气道,“你小子故意的是吧!”
“我哪有。”杨源不悦道。
“按照山门规矩,你的申请,我不能批准。”
徐锡麟声音冷硬,毫无商量的余地。
“这是为你好,你得从现在开始成为一个冷漠的人,当你懂得以万物为刍狗的道理,你才真正踏上修仙之路。”
走之前,徐锡麟叫住了他,从丹鼎里取了几粒开脉丹和净神丹给他。
“既然这仙药有效,你多拿几粒去。”
“谢师父。”杨源本想拒绝,但他清楚徐锡麟的脾气,于是忍住了没说。
等杨源走了,徐锡麟打开丹鼎,里面只剩三粒净神丹和一些气血丹。
他暗自嘀咕:“应该还能熬几天,下一批丹药快好了吧。”
说着,忽然面色一黑,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赶紧倒出一粒净神丹吞下,过了一会,脸色逐渐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