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谙有一个秘密。
在追求严谨的科学世界里谈论玄幻,或许显得过于迷信,但一次又一次没法用常理解释的经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这并不是迷信,而是确实存在的真相。
她——其实是灾厄之女。
先别急着笑。
所谓灾厄之女,即随时随地被厄运缠身,仿佛天生吸引灾难的引力场。从童年到如今,她经历过十三次车祸、六次绑架,还有十一次集体踩踏。至于那些突如其来的高空坠物、地面塌陷、伤人野狗,多得连她自己都记不清。
然而在这些不胜枚举的灾祸背后,还有另一个奇迹:无论遇见怎样的危险,她都能安然无恙。
或许有人会觉得,不受伤不就没问题吗?
但安谙眼睁睁看到的事实是:真正遭受伤害的,永远是身边为了帮助她而出现、用善意对待她的好心人。
以前有位陌生的城市猎人对她说‘我们不会死,尽管依靠我们好了’。
看着对方一次次从近乎绝望的死亡边缘挣扎归来后,安谙渐渐相信了这句话,并开始依赖这些随时出现又随时消失的城市猎人。
每当危机降临,他们总会在千钧一发之际现身,无论受多么重的伤、付出多么严重的代价,都会笑着告诉她‘你没事就好’。而当收到她亲手制作的、除了一片真心外毫无价值可言的小礼物时,这些强大的守护者却会像孩子般欣喜若狂。
似乎自己的礼物,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珍宝。
城市猎人都是怪人!
年纪小小的安谙很早就就得出这个结论。
最初那位向她承诺‘我们不会死’的城市猎人,曾信誓旦旦保证要解开她身上灾厄背后的真相,甚至为此四处奔走、拉帮结派、广邀好友。
安谙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方回答‘是为了更珍贵的奖励’,可帮助一个家庭普通、既不聪明也不厉害的平凡小女孩能得什么珍贵奖励呢?
她的小脑瓜想不明白,于是得出了一个结论。
城市猎人,都是好人。
所谓‘奖励’的说辞,只是用来安慰女孩惶恐不安、自怨自艾的温柔谎言罢了。
就这样,在无数城市猎人的牺牲下,她渐渐长大。
可从两个月前的某天起,猎人们热情骤减,似乎一下子失去全部动力。
那位相熟的猎人摸着她的头,笑着说他要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安谙忍住眼泪摇头,说没关系,谢谢你这么多年的帮助,无以为报。
猎人拒绝了少女最后的手工荷包,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从此消失无踪。
安谙还是不明白,为何现在才说没有意义?
为何一下子将之前的努力全部推翻?
然而命运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安谙很快参加了父亲的葬礼。
没有城市猎人的保护,在一次意外车祸中,她永久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安谙不怨恨,她只是想不通。
葬礼那天哥哥没有哭,对她说要坚强,今后我会照顾你。她知道哥哥是天才,他什么都会、什么都一学就懂,甚至能被特招进很好的学校,拿回远超家庭年收入的奖学金。
哥哥不知用什么方式说服了星野的校长,让她能转学到同一所学校。
可安谙其实并不愿意。
因为,如果和哥哥走太近,自己的灾厄终有一天会波及他,她不想再看到葬礼时那阴暗到几乎压垮城市的黑云。
入学报道那天,她漫无目的在街道上游荡。
为了不给别人带去麻烦,她本想避开人群密集的地方。可是这座永远熙熙攘攘的城市似乎不给她这个选择,她只能漫无目的地一直走。
忽然间,有个暴徒因抢劫失败,从珠宝店逃窜出来。
困兽般的暴徒红了眼,癫狂地将她拽到身前当作人质,威胁要杀死她。
安谙在那一刻竟生出一丝解脱感,这样说不定是最好的结局。如果她死了,哥哥或许会深受打击,但再也不会被那些毫无预兆的荒唐灾难伤害。
她准备引颈受戮。
虽然怕得要死,身体根本动弹不了。
再然后,一道耀眼的曙光突然划破阴霾。如英雄登场般,那个人随手扔出宛如闪电般精准的中性笔,打中了暴徒的手腕。
‘是城市猎人吗!’
安谙激动之情难以言表,甚至顾不上其他,趁治安署干员还在压制暴徒的间隙,追着那道平平无奇的背影而去。
她迫切地想要道谢,还想请他的帮帮自己。
因为除开城市猎人,她已经没有其他可以求助的对象。
然后自己被拒绝了。
对方甚至没有听她说话的意思,直接将她请出了门外。
起初的失落很快在第二天转为后怕——那个救了他的男生,根本不是什么城市猎人,只是一个和她同样年纪、读同一所学校的普通学生。
她感到恐惧,因为莽撞的误判差点又将好心的无辜者卷入她的灾厄漩涡。
向那个男生道歉后,她决定不再依赖任何人、不再寻求帮助,也不会再让将灾厄逸散到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人身上。
她要避开…避开所有接近她的存在,无论是温柔细心的班长,还是同班友爱的同学,直到下一次灾厄到来——然后让这道灾厄的诅咒与自己一同消失。
“你是安谙同学对吧?”
不怀好意的男人用轻佻的语调向她搭话,随后接近。
安谙的心沉了下去,她觉得,自己等待的终局或许就在此刻。
“我是。”
“哎呀,太好了,那个…呃,我是你哥哥的朋友。”男人撒着蹩脚的谎,“他脱不开身,让我来接你,能和我走一趟吗?”
“……你是街上那家保险公司的打手吧?我不会给你威胁哥哥的机会,想做什么不如直接动手。”
安谙试着用最平淡和不屑的语气激怒对方。
“哦?既然知道还不老实一点,否则的话……”
男人缓缓从外套下亮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小刀,在她面前晃了晃。
安谙忍不住后退,一直退到靠在无处可去的花坛围栏上。
“我说过了,想做什么就直接动手,威胁只会让你显得可笑。”
她强作镇定地重复道。
男人脸色变得逐渐难看,也逐渐凶狠:“啧,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要给你点教训才知道什么叫听话。”
安谙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到来。
死亡会痛么?
就在这时——
“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倏然睁开眼。
只见那个才救过她一次、明明只是普通人的男生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不知从何处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
不知为何,安谙眼泪决堤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