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毅,你这个混蛋!这可是我的亲弟弟啊!
唯一的亲弟弟啊!你就这样看着他被人杀了,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呜呜……”
一边扑到宇文毅身上不管不顾的捶打,嘴上还不停大声哭嚎。
看得周围一众下人一脸尴尬,慌忙找地方躲避。
对此,宇文毅也颇感头痛。
这位如夫人以前是他的小妾,大妇因病过世后,被他扶正成了如夫人。
此女平时对他百依百顺,将他服侍的服服帖帖,很合他心意。
但就是对这个弟弟宠溺异常,简直比对亲儿子还好。
将他养成了个飞扬跋扈,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以前就让自己帮他擦了不少屁股。
这次更是差点给他惹来大祸,现在见到她还在这里无理取闹,哪怕心中对这个女人万般喜爱,他也不由得沉下了脸。
等到房间的下人都识趣地退出房间后,宇文毅一把推开还在怀里对他拳打脚踢的美妇。
抬手就给了对方一个响亮的耳光。
“哭,你还有脸哭?
知不知道你的这个废物弟弟这次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要不是老夫反应快,老夫的乌纱帽都要丢掉了,你还有脸在这里哭!”
美妇显然也被宇文毅的反应惊住了,她们家并没有多大的背景,之所以能成为宇文毅的夫人,也完全是靠着她的美貌。
加上大妇死的早,她才有机会更进一步,成了现在的如夫人。
可以说,他们一家都是依附着宇文毅生活的。
要是宇文毅真败落了,那么他们家也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此刻见到宇文毅生气了,她也不得不硬生生将自己的哭腔憋了回去,用手摸着被打得失去知觉的脸,可怜兮兮地看着被气得气喘吁吁的宇文毅。
“早就给你说过,这次事关重大,不让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去,你非说要给他个锻炼的机会。
现在好了,不仅我为家里人准备的撤离渠道没有了,还差点让我丢掉了乌纱帽。
这次虽然安抚使放过了我,但天知道会不会有人悄悄弹劾老夫,到时候老夫要是因此罢官,第一个就收拾你。”
说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手指几乎指到了美妇人的脸上。
看着他那不断颤抖的手指,美妇人也知道他是真的被气的不轻。
只能有些艰难地吞了口口水道:
“怎会如此?不就是去传个口信吗?怎会……怎会……”
“哼!传个口信?他做的可不是传口信。
人家安抚使衙门的传令兵可是说了,他是领了我转运使的军令前去传令的。
我一个转运使,哪来的权利向水师下达军令。这不是将老夫架在火上烤吗?
更何况还是当着安抚使衙门传令兵的面,这是想干嘛?和安抚使衙门争兵权吗?
简直是不知死活!死有余辜!”
“啊……?!这……这……这……怎会如此,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对,一定是安抚使大人,不,不,不是安抚使大人,是……是那个低贱的武夫,对,就是那个叫陈瀚的武夫,一定是他在从中作梗。
一定是他故意针对瀚文,没错,一定是这样。”
美妇人听见宇文毅的话,心中也是慌乱无比,本能便想替自己弟弟辩解。
刚开始她想将责任推到安抚使大人身上,但考虑到安抚使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又连忙转移方向,将责任推到了陈瀚的身上。
她不知道的是,他的胡乱攀咬行为,反而被她说中了真相。
可宇文毅显然不是个没脑子的匹夫,对于自己这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对于他推卸责任的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直接出声打断道:
“好了!休要胡言乱语!
是谁的问题老夫心里有数,不要将责任推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这几天你就安心呆在家里闭门思过吧!等什么时候老夫气消了,再来与你说话。”
说完,直接起身拂袖离开。
作为一个刚死了弟弟的女人,美妇人显然不会因为宇文毅的两句话,就认定真是自己弟弟的问题。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要说他借着自己姐夫的名头在外面飞扬跋扈,她是相信的。
但要说他没脑子地当着安抚使衙门传令兵的面,传达和安抚使衙门完全相反的军令,她绝对不信。
所以,她本能觉得这件事里面存在猫腻。
但让她怪罪安抚使大人她又不敢,传令兵又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最后,算来算去,责任就落在了陈瀚的头上。
目送着宇文毅离开的背影,刚刚还一脸慌乱的美妇人眼神慢慢坚定了起来,最终一抹深深的怨毒从眼睛深处浮现。
目光也望向了江陵城外荆江的方向。
陈瀚怎么也想不到,怀疑他的人不是宇文毅,反而是一个深闺妇人。
而这个不起眼的妇人,将责任算到他头上后,便开始无时无刻不想着报复他,为自己弟弟报仇。
最后在关键时刻,依靠枕头风,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对于陈瀚来说,有了这次的插曲后,宇文毅短时间内也不好私下和他联络。
安排战船前往下关码头的事情自然便不了了之了。
他也保存了自己本就严重不足的水上力量,开始有条不紊地履行自己荆江防御使的职责,指挥附近水域的各类船只开始搭建荆江防线。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两天,计划中的荆江防线还没有完全成型。
一个让江陵府官员们惊慌失措的消息传了过来,安抚使大人组织伏击水匪的大军,非但没能消灭水匪,反而被水匪击溃。
近万人的大军一哄而散,逃回荆江渡口附近的人数不足一千。
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负责守卫荆江防线的荆江防御使陈瀚,更准确来说,早在伏击战失败的时候,陈瀚派出去的侦察兵,就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送到了陈瀚的手上。
得到消息的陈瀚,第一时间就按照准备好的计划,第一时间收缴了荆江上下游的所有船只。
切断了水匪渡江的可能性。
“将军!对面码头上聚集了一千多名溃兵,他们要求我们派出船只,接应他们过江!我们该怎么办?”
黄熙一脸担忧地站在陈瀚身旁,紧盯着对岸越聚越多的溃兵,心中说不出的惊慌。
陈瀚自然能感受到黄熙身上的惊慌,但作为主官,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表现出一丝慌乱。
要知道官军的一万大军打伏击都战败了,他们一个水师营才四艘战船,五百来人,其中近一半的人连战船都没有,使用的还是他从临湘征集的商船。
这样的实力想去对抗原来就有五千多的水匪,显然是不现实的。
不等陈瀚说话,一旁的茅辰良已经主动接话道:
“溃兵?天知道里面有没有水匪的细作。
将军,我们可千万要小心水匪浑水摸鱼!”
他的话音刚落,王劲松又接话道:
“将军,末将认为我们应该将他们接应过来,这毕竟有一千多人,对兵力相形见绌的江陵防御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就不怕里面有水匪奸细吗?要是他们混进江陵城,来个里应外合,那江陵城岂不危险?”
小心谨慎的茅辰良依然对接应这伙溃兵持反对意见,但好在经过陈瀚长期以来的调和,他和王劲松之间的关系好转了不少,不会像原来一样针尖对麦芒,动不动就对喷了。
对于两人的意见,陈瀚并没有急于发表意见,一脸淡然地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位将领,目光望向了一直没说话的鲍瑞丰道:
“老鲍,你怎么看?”
听见陈瀚点将,鲍瑞丰连忙上前一步,圆脸上堆满笑容道:
“末将认为,接不接应这伙溃兵,决定权并不在将军大人。
而是在安抚使衙门,不过,以末将对安抚使大人的了解,一旦他知道这伙溃兵的存在,一定会命令将军接应他们过江。
这对我们防守荆江防线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闻言,陈瀚颇为意外地看了这家伙一眼。
显然,他也并不赞同接应这些溃兵过江,而且,还在明里暗里暗示自己,不要将这个情况通报给安抚使衙门。
对此,陈瀚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再次将目光望向了一直没有出声的张横。
“横哥儿,你觉得呢?”
早就有些跃跃欲试的张横闻言,一脸无所谓地道:
“将军,依末将看,这些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真是将他们接回江陵城,哪怕里面没有水匪奸细,对江陵城的士气也是个巨大的打击。
与其,将他们接回来自找麻烦,不如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也可以给他们提供些物资,让他们继续在对岸和水匪纠缠。
这样对我们来说最为有利!”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不由眼前一亮。
“对啊!将军,我们完全可以给他们提供物资补给,让他沿江而动,给水匪制造点麻烦嘛!
这样我们既不用担心奸细的问题,又能牵制水匪力量,何乐而不为呢?”
闻言,陈瀚也不由点了点头,撑在战船栏杆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击了起来。
好半晌后,他才站直身体对着一旁的副官黄熙道:
“准备笔墨,我要给安抚使衙门写信!”
“是,大人!”
对于陈瀚来说,这支溃兵算不得什么威胁,就算里面真有水匪奸细的话,他也有把握将他们甄别出来。
要是真任由这些人在对岸四处游荡的话,实在是一种浪费。
有机会的话,他想要好好利用一下这支力量。
所以,给安抚使衙门的信里,他几乎明确表达了对这支溃兵忠诚度的怀疑,也点明了接回来后对守城士兵的士气打击。
但也认为不能放任不管,希望安抚使衙门能将这些人交给他处置。
要是他只是个单纯的水师正将,他自然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现在不是挂了个防御使的名头吗?
这个虚职在平时可能没什么作用,但战争时期,作为荆江防线的前线指挥,这个要求却并不突兀。
他相信安抚使衙门一定会认真考虑他的提议。
事实也确实不出他所料,当天下午,传令兵就带来了他想要的消息,同意他的要求,让他负责整顿南岸溃兵。
有了这个授权后,陈瀚第一时间便任命没有战船指挥的张横担任步兵营正将,和他一起前往南岸整顿溃兵队伍。
刚一来到南岸,陈瀚就见到了这支士气低落到和流民没有多大差别的溃兵。
人数超过一千人,但年龄参差不齐,最大的他看见了头发花白的老头,最小的身高还不到一米五,满脸稚气,年龄最多十六。
当然,这种情况在地方厢军中并不少见,毕竟,宋朝的冗兵问题本就是顽疾。
为了稳定社会秩序,一旦哪里发生灾害,朝廷就会将难民集中起来,编入地方厢军,避免老百姓造反。
这导致厢军战斗力极度下滑的同时,也造成了军队战士年龄跨度极大。
当然,有些地方厢军的职责也并非战斗,也有作坊制造军械,和普通百姓一样修理城池之类的工作。
勉强算是给了灾民一个养家糊口的出路,
他的都巡检司衙门里也存在着大量的这样士兵,原身也没太将这件事当回事。
但他过来后,便第一时间将这些调离了战斗岗位,主要负责一些辅助类工作。
年纪小的更是被他编入了教导队,亲自教授知识,希望以后能出现几个人才。
现在再见到这些溃兵的情况,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叹息。
好在,这些人的年龄虽然参差不齐,但能从战场上逃回来,身体素质都是不差。
差的人估计都已经被水匪杀害了,当然,这些强壮的人里面有没有水匪奸细,现在也还很难说。
他们乘坐的战船刚一靠近码头,这群溃兵便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将军大人,你们终于来了!快带我们过江,水匪追过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