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师兄手中云气分作两团,一团化作一个光头青年人,另一团则化作了秦师兄的样貌。
“此人,是你的一个师兄,你不必知晓他的名字,毕竟他已经被逐出朝闻宗。
就暂且称呼他为光头。”
云气所化光头走向云气所化秦师兄。
‘师兄,我打算入佛门修行。
还请师兄能告知我父母。’
不过巴掌大的云气小光头,此时此刻竟栩栩如生地对着云气秦师兄开口说话。
‘哦?却是为何?’
‘师兄,师弟我已经对凡尘一切再无眷恋,再难体悟大道了。’
光头一脸怅然。
‘怎么了?莫不是又被纯阳之体阳气冲坏了脑子了?
昨日我不是带着你去了青楼么?’
“嗯?”
卜佳兴狐疑地看着秦师兄。
“咳……师弟莫要误会,我是带着光头解决他的问题,师兄我可没有做过那种下作之事。”秦师兄赶紧解释道。
“……”
卜佳兴将信将疑地低下脑袋,继续看着这如同布偶戏一般的云朵。
‘正因如此,师兄,正因如此我才觉得凡尘之事不过尔尔。
我梦中女子,哪怕是最不受我宠爱的女子,也比那青楼头牌强上一些。
梦中山珍海味,想有便有;奇珍异玩,触手可得。
我辈修士所求所想,我已然实现。’
‘可你爹娘他们还等着你生孩子呢!’
‘师兄,昨夜你玩的’“噗~”
云气忽然散开了一下。
卜佳兴又抬头看着秦师兄。
秦师兄庄严肃穆地看着两个小人,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可能不曾注意,师弟我已然宗筋弛纵……’
‘这……’
光头渐行渐远,徒留秦师兄小人站在原地。
“……”
卜佳兴听到那宗筋弛纵四个字,愣了片刻,随后不由得又是一声哀叹,将上一次的感慨重复了一遍。
“梦道,当真害人不浅!”
前有屎界,后有筋痿,修行梦道可真是步步为营,处处有坑。
一不留神便爬不出来了。
“好在师弟你并未沉溺其中。”
秦师兄微微点头。
“师兄你为何早不提醒我?
若是师弟我溺毙于梦中……又当如何?”
卜佳兴颇为埋怨的问道。
自己好歹是朝闻宗的最后一个弟子了,怎么连个提醒都没有?
况且,秦师兄不是说朝闻宗存在之意就是为了防止门人误入歧途么?
“那自然是因为……谁说溺毙于梦便不是一条路了呢?
自我朝闻宗以实化虚这般多年来,多少门人不得自由。”
秦师兄起身挥袖,云气消散,下方残垣断壁当中似有人影闪烁。
这些身影行走于残垣断壁之间,或成群结队有说有笑,或形单影只超脱物外,一如朝闻宗尚未覆灭一般。
“若非我所修行之道为天道,如今师兄我也该和下方这些同门一般浑浑噩噩。
而这些门人当中,不乏梦道精深之辈,他们都不曾溺于梦中,可是如今呢?
如此浑噩,不若死尸。
反倒是你那修了佛,溺于梦的光头师兄。
在我朝闻宗覆灭之后,他还入梦而来,与我这师兄聊上过几句,那时他已是佛门高僧,信徒众多,好不自在。
如此,溺于梦中者逍遥自在,不溺者难得自由。
究竟孰是孰非,师兄也便不敢置喙了。”
秦师兄身上,一股郁气弥散而出。
看着秦师兄的样子,卜佳兴不由得感同身受,于是赶忙聊了些其他的事情。
“师兄,
“秦师兄……我半月不曾飞过了。”
卜佳兴站起身,没头没尾地说道。
“哦?
哈哈哈哈……师弟明明已是耄耋之年,还如同一个孩童一般。”
秦师兄摇了摇头,站起身道:“也罢,那师兄我就再带你飞上一回!”
长风拔地起,同门入云间。
被灭门之后,不恼不躁,反思自身罪过得失。
有秦师兄这样一个大师兄在,卜佳兴开始觉得秦师兄那一句“朝闻宗是世上最好的宗门”不无道理了。
朝闻宗若不是最好的宗门,又怎么会培养出秦师兄这般人来。
可也是这样的人,方才容易陷入迷惘。
卜佳兴有心劝慰,可自己尚且不通道理,又如何能开导已然困惑千年万年的秦师兄呢?
留待将来吧。
一夜无话。
这一次,日上三竿卜佳兴方才从床上坐起。
怪哉,以往小风这时候就该来神仙庙叽叽喳喳了。
半个月不曾见到卜佳兴,他应该耐不住性子的。
莫不是和自己这个老东西玩耍够了?
也罢,安静些也是好事。
卜佳兴拿起小树枝在泥板上重新刻写。
也不要怪那光头师兄沉溺于梦中,卜佳兴看着这泥板,只要自己想,自己随时可以在梦中体会到荣华富贵。
只要动一动这手中的树棍即可。
回忆这昨夜源风界一游,那风师兄的英姿依旧印在卜佳兴心底。
而只要自己添上几笔,自己就可在梦中拥有碾压风师兄的强大实力。
梦道,便是如此荒诞。
卜佳兴本来轻盈的落笔,可现在却觉得手中这小树棍如同一块砖石一般沉重。
万不可随意下笔,有些东西一旦开了头便再也无法收回。
自己可不想让秦师兄唉声叹气。
卜佳兴聚精会神,落笔慎重。
这边安稳如常,而在五河镇阴司城隍却又是另一番景色。
“城隍大人,城隍大人!”
“怎么了?
如此急躁,是哪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寿元尽了?”
正在和文判一同整理生死簿册的苏城隍不紧不慢的看着这个巡游使。
“大人,小人方才巡游之时,偶然发现我五河镇镇中青壮俱是面带黑气,颈下生鳞,望之不似一般病症!”
“嗯?面带黑气?”
苏城隍眉头一皱,化作一团阴气来到城隍庙外。
城隍庙外人来人往,善男信女虔诚上香。
不过往来之人没有一个得见苏城隍。
苏城隍左右观瞧,立刻看见一人。
此人眉心一团黑气涌动,向着天穹飞去,时不时伸手挠一下脸颊。
凡人肉眼瞧不见,只当是痒痒,可苏城隍法眼观瞧之下,此人面上分明长了一层细小的黑鳞!
“当真该死!
莫不是有什么大疫。”
苏城隍又化作一团阴气向土地庙飞驰,这一团阴气所过之处,凡人皆感受到一阵刺骨冰寒。
若是平时,苏城隍自然会收拢一番,可此刻十万火急倒也顾不上是否会影响到凡人了。
五河镇土地庙前,苏城隍一脚落下。
“吕老,莫要睡了吕老!”
与城隍庙相比,此处土地庙之内的香火算不上鼎盛。
毕竟这名吕姓土地算不上多勤勉,故而此处土地庙也算不上灵验。
除去那“广撒网多捞鱼”的富贵人家之外,也没几个会来上香。
此刻苏城隍大喊两声不见有回应,索性猛地一跺脚。
“咚!”
城隍主木,山神土地之流主土,木克土,此刻苏城隍用力一跺脚,倒是让吕土地不得不出来了。
“诶呦,诶呦,见过苏城隍。
城隍大人今日怎么有雅兴来与我叙旧了?”
却看一个身高不过三尺的小老头拄着一根拐杖笑眯眯的抬头看着苏城隍。
观其眉眼,似乎是刚睡醒没多久。
“诶呦喂吕公,此刻可不是睡觉的时候了。
你随我来!”
苏城隍连忙拉着吕土地上了街巷。
略微一扫,便瞧见了三个黑气浓郁之人。
“嘶……这是怎么回事?
水气缺失,面上长鳞。”
吕土地拄着拐杖,跟着那人仔仔细细的打量。
“我若是没有记错,那垣海江老应龙黄渊有一式神通名为‘披鳞’,凡五虫之青壮者,只要被这‘披鳞’神通影响,便会化作鳞虫一脉。”
“这老东西这般不要脸!?
我五河镇的人招他惹他了?
他垣海江从老王八那拿了这么多虾兵蟹将,缺这么一点儿鳞兵么!?”
苏城隍怒不可遏。
“苏城隍息怒,息怒。
此事应当不是龙君所为。
若是龙君所为,只消水泽华光一闪,整个五河镇便都化作鳞虫,不会有此时此刻这般征兆。
我若是没感应错……
西北那边,龙君的龙子似乎在和那野麒麟争斗?”
吕土地看向了西北方向。
“不错,已是快打了一月了。
我本以为这五条鳞虫挨个上,妄想就这般拖死那麒麟,现在看来,似乎与我等五河镇这鳞疫有关?”
“不对,应当不是冲着我五河镇来的。
他们五个护佑五河镇也有上百年了,香火情分在。
五河镇应当只是波及。
我记得百年前,那麒麟与我见过一面,他似乎是一山正神……此时此刻……他还是么?”
闻言,苏城隍忽的想起了卜佳兴。
十家子。
坏了!
那龙子定然是为了报复这野麒麟当年擒龙布雨之事,以十家子百姓开刀!
苏城隍有心想要去十家子提醒卜佳兴,可城隍受限地界,十家子不属于五河镇,自己根本过不去。
阴司自有阴司规矩,先得有当地山神土地应允,方才可在不同阴司当中行走。
而十家子的山神是那野麒麟,当年那野麒麟傲气的很,怎么会让十家子的城隍去他的地盘?
而现在他正在和五鳞虫缠斗,怕也是脱不开身。
“吕公,你我且去相助那野麒麟,帮他压制住那五条傻龙。
随后赶紧让那野麒麟腾出手来回去帮忙!
若是十家子青壮都化作鳞虫,便是悔也来不及了!”
“正是如此,合该如此!“
二神连忙奔往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