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悠悠转醒,只觉脑袋昏沉得厉害,像是被重锤狠狠敲打过一般。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深渊之中。
他努力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可脑海里仍是一团乱麻,根本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短暂的迷茫过后,他扯开嗓子大声叫道:“有人吗?”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从远处传来阵阵回音,那声音空洞而诡异,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隐藏在黑暗中窥视着他。
随着回音渐渐消散,四周再度陷入死寂。这种寂静比之前更加可怕,张鸣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莫名的恐惧开始在心底蔓延开来。
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子,双手紧紧交叉抱住肩臂,试图给自己一些温暖和安全感。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是不是法相府遭遇了什么变故?还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什么人?又或者,这一切都和最近朝堂上的暗流涌动有关?
各种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越想他越觉得害怕。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命运。每一秒钟都变得无比漫长,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将他彻底淹没,让他感到绝望和无助。
鲁平骑在马上,望着眼前蜿蜒的道路,心中五味杂陈。曾经,他是大铭军中一名意气风发的把总,可七年前那场战争,改变了一切。上司耿可喜兵败投降东真,他作为下级军官,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归顺。
今日,他受命带领一队骑兵,负责查探接走耿王府工坊库房工头的马车去向。马蹄扬起尘土,一行人已经奔波了七十里路,却毫无发现。
前方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路口处有一家客栈。鲁平此时肚饥口渴,便大手一挥,带着众人走进客栈。店内伙计热情地迎上来,鲁平一边擦着汗,一边向伙计打听:“兄弟,最近可曾见有马车路过此地?”伙计挠挠头想了想,说道:“七天前半夜倒是有两辆马车路过,还在这儿歇了脚,后来往左边大路去了。”
鲁平心中一喜,看来有了线索。众人匆匆吃完东西,便朝着左边大路循迹追踪。又行了三十里,车轮印拐向上山的小路。
鲁平骑在那匹枣红色的战马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蜿蜒曲折的小路。马蹄踏在崎岖的路面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沿着这条小路,他们已经默默行进了许久,周围山林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打破这份宁静。
又走了五里路,在视线的尽头,一座山庄隐隐约约地出现在远处。那山庄在暮色的笼罩下,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轮廓若隐若现,仿佛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鲁平见状,当即勒住缰绳,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那匹训练有素的战马瞬间停下脚步。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下达命令:“全体下马!”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骑兵的耳中。
骑兵们听到指令后,纷纷下马,动作整齐划一且迅速安静。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深知此刻任务的重要性和保密性。下马后,他们默契地将马匹拴在路边的树木上,然后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装备,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鲁平站在人高的草丛中,仔细观察了一下山庄的大致情况后,扭头看向身后的几名精锐骑兵,用眼神示意他们前去查看。这几名侦察兵心领神会,微微点头后,便如鬼魅般消失在树林之中。他们身形敏捷,脚步轻盈,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小心翼翼地朝着山庄靠近。
没过多久,那几名侦察兵便悄然返回。其中一名侦察兵单膝跪地,向鲁平报告:“长官,院子里停着两辆马车。”鲁平听闻此言,眼神猛地一凛,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警惕交织的光芒。他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他们苦苦追寻的目标。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鲁平果断下令:“隐蔽上前包围!”骑兵们接到命令后,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利用路边的树木、草丛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山庄靠近。每个人都神情专注,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果敢。他们的动作极为小心,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了山庄里的人。
很快,骑兵们便将山庄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鲁平看了看四周布置妥当,点了点头,随即又挑选了一名骑术精湛的士兵,说道:“你,快马加鞭回城禀报,务必将此处情况详细告知!”那名士兵应了一声“是”,便飞身上马,扬尘而去。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慢慢流逝,一直等到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橙红色的时候,援兵终于赶到了。只见远方尘土飞扬,一支整齐的队伍快速奔来。鲁平看着这支援兵,心中涌起一股信心。他站在高处,大声喊道:“强攻!”
这一声令下,犹如敲响了战斗的号角。士兵们瞬间如猛虎下山般冲向山庄,喊杀声顿时响彻山谷。他们个个奋勇当先,毫不畏惧。山庄里的人显然没有料到会遭到如此突然的袭击,仓促应战。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厮杀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凭借着人数优势和勇猛的进攻,士兵们终于顺利占领了山庄。鲁平带领着士兵们进入山庄,开始仔细搜查。他们一间房一间房地排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当搜到一处较为隐蔽的房间时,鲁平轻轻推开房门。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房间里蜷缩着几个人,正是库房工头老王一家。老王满脸惊恐,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他的妻子和孩子紧紧依偎在他身旁,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看着瑟瑟发抖的老王一家,士兵们兴奋不已。鲁平心里也非常高兴,他知道,自己和部下肯定会得到耿王爷的奖赏。
夕阳的余晖渐渐隐去,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缓缓笼罩了整个京城。扬桑阿骑着高头大马,悠然自得地回到了法相府。府邸大门两侧的灯笼早已点亮,散发着柔和却又略显昏黄的光。
管家早已等候在大门口,神色焦急。看到扬桑阿归来,他急忙迎上前去,目光在扬桑阿身后搜寻一圈后,着急地问道:“怎么张鸣没跟少爷在一起?”
扬桑阿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地递给一旁的小厮,满不在乎地说:“一个时辰前我就吩咐他先回府的。怎么,他没有回来吗?这奴才,敢不听话,回来要他好看!”说话间,他脸上带着几分骄纵与恼怒,似乎完全没把张鸣未归之事放在心上。
管家听闻此言,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老爷吩咐,这段时间为防意外,张鸣不可踏出大门一步。这都天黑了,他还没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扬桑阿却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双手抱在胸前,语气颇为不屑:“他是我法相府的师爷,谁吃了豹子胆敢动他?!在这京城之中,有我法相府的名号护着,量那些宵小也不敢造次!”他仰起头,脸上带着傲慢的神情,仿佛整个京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管家心中虽觉此事蹊跷,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面对扬桑阿这般态度,也不敢再多言。毕竟在这府中,扬桑阿的脾气他是知晓的,若是再多说几句惹得少爷不高兴,恐怕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无奈之下,管家只好转身,匆匆催促其他下人去街上找人。下人们得了命令,纷纷快步离去,消失在夜色之中。扬桑阿则迈着悠闲的步子,朝府内走去,嘴里还嘟囔着张鸣的不是,似乎坚信张鸣不过是贪玩误了回府的时间。
而此时,京城的街道上,灯火闪烁,行人匆匆。下人们四处打听张鸣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在距离盛京城二十里开外的荒山野岭之中,一座孤零零的猎户茅屋静静矗立在夜色里。四周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打破这死一般的沉静。屋内,一盏油灯散发着昏黄且微弱的光,在墙壁上映出摇曳不定的影子,给这狭小的空间增添了几分压抑的氛围。
梁元明紧皱着眉头,坐在简陋的木桌前,全神贯注地听着阿福的汇报。阿福站在一旁,神色有些沮丧,额头上还挂着赶路后的汗珠。
“梁头,我和其他四个兄弟分别盯着耿王府及工坊,试图接近哈宝。可是每天有五十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往返于王府和工坊,护卫森严,根本没办法看到乘车之人,更别提接近了。”阿福一口气说完,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失落。
梁元明听闻此言,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兄弟们尽力了,不着急,慢慢来,等机会吧!”话虽如此,但他心里清楚,时间紧迫,任务艰巨,每耽搁一天,危险就增加一分。
梁元明一行自从登陆东真,小心翼翼地潜伏进内陆,才深切体会到东真对境内管理的严格程度。这里对于非东真人的管理可谓严苛至极,没有部族的铭牌,不会东真语言的人简直寸步难行。他们这支二十人的队伍中,只有五人能熟练说东真语,这五人也只能勉强混在人群中进入京城。而其余十五人,连进城都困难重重,只能在周边四处打探消息。如此艰难的处境,让梁元明心急如焚,他深知照这样下去,想要顺利完成任务,简直难如登天。
“咱们无论如何都得想法子进入盛京城,而且进去之后还得稳稳地站住脚跟才行。现在大家好好合计合计,看看怎么才能找到个突破口?”梁元明眉头紧锁,目光中透着几分急切与思索。
“我已经把情况打探得明明白白了。”阿福接过话茬,神色颇为自信,“在这盛京城,外来人想要留下,只有经商这条路可走,并且所经营的货物必须得是东真国认定对他们有用处的才行。”
“这样啊,那行。”梁元明微微点头,“咱们一起仔细想想,目前咱们手头上到底能拿出些什么东西,关键是这些东西还得能入得了他们的眼,得到他们的认可。”
“枪械?掌中雷?望远镜?军用口粮?罐头?”阿福一口气将脑海中想到的物品统统说了出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
“枪械、掌中雷、望远镜肯定不行!”梁元明回应的声音斩钉截铁,“水果罐头倒是可以纳入考虑范围。”
“可问题来了呀。”阿福面露难色,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咱们都快把罐头吃得差不多了,如今手里根本没剩下多少罐头啊?”
“这样。”短暂的沉默后,梁元明果断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先把剩下的罐头全都拿出来,当作样品送去试试。要是对方觉得可行,咱们立马派人通知老家那边派船赶紧运送过来!”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匆忙杂乱的脚步声。“嘎吱”一声,门被猛地推开,外号瘦猴的队员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
“梁头,今晚戌时,耿可喜的军队围攻黑风岭的一处山庄,战斗结束后,带走了两名男子。其中一人衣着像是汉人工匠,一人衣着像是山庄里东真族的管事。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往盛京去,我安排麻子跟上去了。”瘦猴一口气说完,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透露出紧张与期待。
梁元明听闻,原本紧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脑海中飞速思索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两名被带走的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与他们的任务又是否有关联?
法相府的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烛火在风中摇曳不定,将穆彰阿愤怒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穆彰阿身着一袭深色长袍,平日里沉稳威严的面容此刻因盛怒而扭曲,他正对着扬桑阿大发雷霆。
“混账东西!”穆彰阿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笔墨纸砚都跟着震颤起来,“整天围着三皇子瞎胡闹,凭你们几个毛头小子那些招数,以为耿可喜他们那么容易搞倒吗?现在倒好,把张鸣赔进去了!如果张鸣落入他们手里,那会出大事情的!”他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在书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愤怒与焦急。
扬桑阿平日里的骄纵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缩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低声嗫嚅道:“张鸣可能是跟哪个妇人鬼混去了,不一定会出事吧?”他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只是盯着地面,希望自己的猜测能稍稍平息父亲的怒火。
穆彰阿听闻此言,心中的恼怒更是如火山喷发一般不可遏制。他怒目圆睁,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一把抓住书桌上沉重的镇纸,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扬桑阿砸去。镇纸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呼啸着飞向扬桑阿。
扬桑阿见状,吓得脸色惨白,本能地偏头躲闪。只听见“嗖”的一声,镇纸擦着脸侧飞了过去,带起一阵劲风。他惊出一身冷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
“我安排人手把全城的勾栏、酒楼、赌坊都找遍了,连根张鸣的毛都找不到,那你告诉我,他去哪个妇人家了?!”穆彰阿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扬桑阿,大声咆哮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被扬桑阿的这番话彻底激怒。
扬桑阿被父亲的气势吓得不知所措,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几句,却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在这寂静的书房内,只有穆彰阿急促的喘息声和扬桑阿慌乱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预示着这场风波远未平息,而张鸣的失踪,也如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