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的朱棣
他也在复盘,复盘自己的一言一行。
他不担心自己的演技。
却担心演过力了。
恰到好处,才是最难的。
从踏入午门第一步,他就开始演戏了。
第一次,从清宁殿出来,他笃定朱标会叫他。
因为他知道,老朱一定在旁边看戏,如果他真死,老朱一定会出手!
他要做的,就是沉浸在必死的人物当中,狂飙演技。
他早就知道,朱标是细节控。
任何一个小细节,都可能让整场戏崩盘。
所以,他需要感情饱满、
却又要恰到好处。
一个好演员,得从心底认为这不是戏,而是现实,得进人物。
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看似是戏,又不是戏。
当再次回到清宁宫。
朱棣情绪内敛,有几分认命、任人摆布的姿态。
其实是给朱标台阶下。
对于朱标发自肺腑的话,既动容,又克制。
这才符合当时的人物情绪。
直到朱标祭出最佳门板时。
才出现他的情绪发泄口。
他立刻将怒火发向吕氏。
明知道吕氏是假的,但要从内心底相信,就是吕氏挑拨的。
好大哥还是好大哥,不能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演员不相信自己的人物构造,怎么能演出好作品呢?
出宫最后一场戏,就是在宫墙下抱头痛哭。
这场哭,才是真正的情绪宣泄点。
让朱标确定,他心里憋屈。
而这还不够。
朱棣是不吃亏的性格,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莽夫人设,所以他需要杀人来宣泄不满。
满朝文武,杀谁都会乱了布局。
所以,只能想坏招恶心郑家。
让郑九成死后,最后一次为皇家所用,发挥余热。
到此为止,整场戏结束。
朱棣精心策划这场戏,就是让朱标相信,他没有野心,别他娘的怀疑老子了!
今晚不见血,是体现不出朱棣愤怒的!
朝廷官员杀不了,只能苦一苦江南绸缎庄的人了。
所以,他连夜出城。
按理说京师城门到点关闭后,不会开启。
可朱棣到城门口时,平安从城楼上下来,随朱棣一起出城。
显然,这是老朱同意的。
也可能这些早就是老朱的布局。
树欲静而风不止。
那他就让风停!
老子就想养猪,就想当藩王,你们别逼老子靖难!
朱棣数十骑驻跸在城门外。
探马先探,探听九娘落脚在哪个庄子里。
很快,得到情报,九娘在邓銓购置的庄子里。
朱棣担心有漏网之鱼,派丘福领五骑,去搜寻另一所庄子。
子时一刻,朱棣停在庄外。
燕王侍从郑亨去敲门:“俺们是过路人,行至晚间,找不到客店投宿。”
“能不能在庄上住宿一晚,按照客店价付钱便是。”
“绝不打扰贵庄,休息一晚俺们就走。”
敲响后,里面传来一个老汉声音:“家中有女客,不便开门。”
郑亨确定院中有防备,朝左右点头。
四名准备攀爬院墙的侍卫,两人一组,左右各两人。
得信儿迅速翻过院墙,先制服门房。
迅速打开院门。
郑亨率六人冲进去,先控制正屋。
朱棣与平安,在不远处停马眺望,很快得到回报,说九娘已被制服。
平安微微惊讶,燕王卫队的战斗力。
“殿下请!”平安多少看出来朱棣心情不好。
这一路上,朱棣少言寡语。
显然心情很差。
朱棣翻身下马,刚进入庄子,就闻听一个男人破口大骂:
“老子是邓銓。”
“我哥是申国公。”
“活腻味了,敢打劫老子的庄子!”
郑亨胳膊上有一处刀伤,单膝跪地回禀:“殿下,庄内十七个,全部被控制。”
“兄弟们受伤两人,都是轻伤!”
“其中有八人属于江南绸缎庄,其余九人是外来人员。”
郑亨禀报,简洁明了,效率极高。
“按军功赏。”
朱棣目光看向破口大骂的邓銓。
“小兔崽子,打劫前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庄子!”
“你们是哪个土匪窝子的,报上名来!”
“老子一句话,调京营来剿灭你们!”
啪!
平安一个耳光抽在邓銓脸上:“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位是谁!”
灯笼光照在朱棣脸上。
邓銓勃然变色:“燕、燕王?”
“老子喝多了,认错人了?”
“给老子盆凉水,泼醒老子!”
哗啦!
平安成全他,一盆刚从水井打出来,冰凉冰凉的水泼在他头上。
邓銓成了落汤鸡,也精神了。
“真是燕王?”
“你怎么在这?”
邓銓急了:“放开我,燕王,我是邓銓啊,邓家老四!咱俩还一起上过花船呢!”
“俺知道是你!”
“那放开我呀,咱们是自己人啊!”
邓銓胳膊疼。
这群侍卫是猪食长大的吧,咋力气这么大呢?
“俺问你答!”
朱棣憋一肚子火。
别说是邓愈庶子,就是申国公邓镇。
也得趴着。
“燕王,你这是啥意思……”
啪!
朱棣一马鞭抽在他身上:“俺问,你答!”
一条鞭痕,血红血红的,出现他面门。
幸好朱棣留手,不然直接破相。
邓銓痛彻心扉,眸露恨意,却咬牙低头,宁死也不哼一声。
“她和你什么关系?”朱棣指着九娘。
“姘头!”
“认识多少年了?”
邓銓仰起头:“燕王,你要喜欢,送给你好了!啊!”
又是一鞭子,抽在他脸上。
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嘴唇翻肿,口水混合着鲜血往下流。
“答!”朱棣目光阴冷。
“老子算算。”
邓銓痛得直吸冷气:“十七年了。”
“你倒是挺长情。”
朱棣用马鞭柄挑起九娘的下巴。
发现九娘虽是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
难怪把邓銓迷得死去活来。
“你啥意思?”邓銓急眼。
啪!
又一鞭子落下。
朱棣回手一马鞭,差点抽到侍从身上:“老子让你说,你才能说!”
这回破相了。
鲜血糊面,邓銓硬汉人设装不下去了。
“燕王,到底啥意思,给咱个痛快!”邓銓痛得受不了。
他不能给他爹邓愈丢人。
邓愈英雄一辈子。
他这个当儿子的,不能恢复先祖荣光。
但不能丢人。
“你知道她还有啥身份吗?”朱棣又问。
“有个屁啊,她就是嫁过人。”
“咱不能领回家去,就养在外面了。”
邓銓痛得龇牙咧嘴:“这些年了,她要是有身份,咱能不知道?”
“咱是废物,但咱爹是宁河王!”
“咱知道轻重!”
“燕王,你要是找茬。”
“就给咱个痛快。”
“咱邓家人,没个孬种!”
邓銓把话说到这个份上。
证明他不知道。
朱棣转而看向九娘:“你是主动说,还是用刑说?”
九娘吓得直哭。
邓銓心疼了:“欺负个娘们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冲咱来!咱邓銓不怕死!”
啪!
朱棣又一鞭子抽他脸上。
然后让侍卫放开他,马鞭如雨点般落下,几下就把邓銓抽翻在地。
“你这么英雄,咋不上战场呢?”
“俺是给宁河王面子,没直接把你押进诏狱!”
“你动动你那狗脑子想想。”
“俺亲自来,是啥意思!”
朱棣收了马鞭:“你再敢放一个屁,老子就把你扒光了,丢河里,让申国公府丢尽颜面!”
邓銓趴在地上,痛彻心扉。
“咱不信,九娘陪咱十七年!”
“她一定不是你要查的人!”
“栽赃陷害!”
“咱不信!”
邓銓目眦尽裂,死死盯着朱棣,仿佛要把朱棣生吞活剥了般。
朱棣懒得理这蠢货。
转而看向九娘:“别死扛着了,没人能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