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思索了片刻,顾昭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踉跄着扶住柏树,指节深深陷入龟裂的树皮。先前战斗中沸腾的热血,此刻却化作了骨髓深处的刺痛。
耳膜嗡嗡作响的杂音里,混杂着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这...”他盯着指尖沾染的暗红,心惊不已。鼻子不知什么时候,流出了两行鲜血。
还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左侧季肋区脾脏的位置,骤然传来刀绞般的剧痛。
他用颤抖的手扯开衣襟,原本还算结实的胸膛上浮现出蛛网状青纹,从胸口辐射向肋弓。
他想起平时翻看的《洗冤录》中记载的“血竭纹”。
北宋提刑官宋慈曾在书中记录过类似案例:力士过度催动气血后,毛细血管破裂形成的特殊尸斑。
“难道刚才我感受到的那股力量,燃烧的是我的本命精血?”
他苦笑着抹去鼻间温热的液体,这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拼命啊。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再跟人动几次手,可能不用别人怎么样,自己就死了,这不合理啊。
顾昭想了想,常看小说的他自然而然地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没有心法。叫内力也好真气也罢,总之,自己没有内功。故此在拼命的时候,力量不足,就会燃烧自己的精血。
想到这里,他试探着在脑子里喊道:“喂,系统,有没有九阳神功来一本?九阴真经也行,或者易筋经?北冥神功?吸星**?”
他折腾了半天,脑海中自然没有半点反应。他又试着将手上的鲜血涂抹在界碑上,然而也没有任何的异常发生。
顾昭叹了口气:“不能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系统就不错了。看来日后还得找合适的地方修炼。”
他又在脑中回忆了一遍刚才的拳脚,确定不可能将其忘记了,这才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乱葬岗。
鬼火仍然一闪一闪地亮着,宛似一只只幽蓝色的鬼眼,盯着他一眨一眨。
顾昭打了个冷战,他本有心再回去看看鬼火的秘密,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别说那鬼火可能更危险,就是再蹦出来几只焦尸,只怕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里,顾昭又四下里看了一遍,职业本能让他想开始验尸,然而,暴雨似乎在提醒着他,这时并不是验尸的好时候。
他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下的伤痕,自言自语道:“先别YY练神功,当皇上了,要是不赶紧找个地方避雨,明天直接肺炎挂掉可就搞笑了,这个年代可没有青霉素。”
等顾昭沿着自己脑中的记忆,返回自己家中之时,天早已大亮了。
这一路上他拖着快要垮掉的身体,在黑沉沉的雨夜中寻找道路,也不知摔了多少跤。
家里没有人,他检索着脑中的记忆,幼年时期,母亲早亡,是父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又花了不少钱把他送入颍川书院。
然而父亲也因为操劳过度,前两年染病去世。如今这位顾景明同志,可谓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了。
他把湿透的衣服脱下,找了几件干衣服换上,又把昨夜剩的半碗冷粥凑合着吃了,勉强算是填饱了肚子。然后坐在家中开始盘算,自己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
在他想来,那个幕后黑手要对自己和那三位同学下手,有这么几种可能。
第一:那三人之中,有人得罪了什么大势力,对方行凶的时候顺便连自己三人一起做了,算是殃及池鱼。
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要杀一个穷学生,机会可太多了,完全没有必要在自己四人一起的时候下手。
就算是凶手要掩人耳目,也不太可能用多几个受害者这种手段遮掩。所以很快,这个可能就被他否决了。
第二:自己虽然没有什么仇人,但可能无意中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或是影响了某人的利益,或是得知了某人的秘密,从而被杀人灭口。
可他之前检索前身记忆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更何况跟第一条类似的是,除非自己四个人都看到了同一件事,不然不可能四个人都被灭口啊。那么这一个可能,也被排除了。
第三:对方并非是针对自己这四个人,而是随便找了个目标,或者说,杀谁都行。
凶手要的,只是有人死去这件事情,而且还不止一个。
这条理由看起来颇为荒诞,然而正如大侦探福尔摩斯曾经说过的那样: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顾昭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是这样,那这件事情,可能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凶手为什么要制造这样一起凶案呢?而且,从当夜的情形来看,很明显阵仗不小。
那么很有可能,当夜的死者,应该不止自己三位。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路当中,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声音不疾不徐,轻重适度,很明显,来者是一位很有教养的人。
顾昭愣了一下,他这位前身,性情不算外向,用他前世的话来说,应该是个i人。
唯一算得上是朋友的,就是昨夜一起喝酒的那几位。没想到一夜之间,三个朋友死的精光。
那么既然顾昭如今已然无亲无友,那此时来敲门的,又会是谁呢?
当他站起身来,准备前去开门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然快速过了一遍所有的可能性,心中也盘算好了应该如何应对。
纵然他想好了种种情况,当他将门打开的时候,还是愣了一愣。
一个少年站在门口,看年纪比自己小个三四岁的样子,最多不过十四五岁。
已然三月份的时节,他的身上仍披着一件鹤氅,那鹤氅内里通体雪白,似是狐裘制成,外侧是青蓝色的羽绉面。
即便是顾昭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知道只这一件鹤氅便价值不菲。
然而这样名贵的衣物,穿在这个少年的身上,也完全掩盖不住他本身的气质。
少年的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弱,面色也略带苍白。
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在早晨的阳光映射下,带着一丝琥珀色的氤氲,好似一口古井幽潭,能照见人的一切内心。
少年的腰间挂着一枚错金银的玉环,仔细看时,上面雕刻着精细的螭龙纹。他手中握着一根青竹杖,杖头悬着三枚翠色的秦半两。
顾昭不认得这个少年,以他的家世,也不太可能与这样的人物结交。然而既然来了,那便是客人,当下顾昭清了清嗓子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少年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道:“不知这位可是顾昭,顾景明兄长吗?小弟贸然来访,还请见谅。”声音不算高,轻柔好听。
他这样不回答顾昭的问题,原本有些失礼,然而不知为何,看到他那张清秀的脸庞,顾昭一时间也生不起气来。于是他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少年见顾昭点头,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喜色。随即又道:“小弟颍川郭嘉。今日冒昧前来,实在是有不得以之处,还请顾兄见谅。”